<small>我知道以后会孤独地老去,我要以回忆活着,所以才决定写下这么多琐事。</small>
我有一本带有红色漆皮的日记本,它记录了我十岁到十七岁的生活。
老实说,我不是一个讨喜的少女,除了会在妈妈面前温柔地笑,我找不出我的其他优点。
对了,长得漂亮或许算一个。
毋庸置疑,我有一副好皮囊,这一点从我每次去小卖部买生活用品,路边的一群小流氓总要盯着我吹口哨就可以证明。
小时候我常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在别的小孩在父母怀中撒娇哭泣的年纪,我已经能帮巷子口的老婆婆捡垃圾,以得到一些微薄收入给妈妈。至于那些欺负我的人,我用拳头为自己赢得了地位。
没错,我会打架,下手干净利落,很少输,打架像是我一项天生的技能,足够保护自己。
五岁那年,一场车祸让妈妈的脊椎受到严重损伤无法再行走,那个男人却安然无事,不愿意承担家庭重担的他,选择了离婚抛弃我和妈妈,我时常恶毒地想,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他没有事?为什么他没有死?
他死了,至少我能安慰自己,自己的父亲在车祸中丧生,也好过让我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任由我和妈妈自生自灭,却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
自我懂事起,我一直在捍衞自己和妈妈的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奉还。
父亲的抛弃让妈妈的世界崩溃了,她除了身体上的疾病,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从小我就明白,我是妈妈生存下去的希望,为了保住这份希望,我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努力幸福地活着。
十五岁的时候,学校老师让我们说说自己的梦想,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讲台发言,轮到我时,我只说了两个字“赚钱”,说完后,惹来台下一片嘲笑声。
是的,我的梦想很俗气,我梦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住上大房子并且不用为生活操劳。听起来很好笑,对吧?
我却笑不出来。
该怎么形容我们住在铜锣巷这十七年来的生活呢?
妈妈长年累月在窗前的一张小桌子旁缝缝补补,巴掌大的客厅,沙发上堆满了别人的破衣服。因为劳碌,妈妈苍老得很快,眼睛不好要戴老花镜,不舍得花钱去医院治病,她的双腿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长年与轮椅做伴,在我的坚持下,近两年她才肯定期去医院检查。
墙上挂着的照片有妈妈年轻时的模样,与现在她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生活剥夺了她美丽的权利。
我们居住的巷子里永远有吵架的夫妻和闹事的无赖,晴天出门会闻到下水道的臭味,雨天回家鞋子总要沾满积水。
春天来了看不见繁花,入冬后巷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冷得阴寒。
这片老旧的城区像是现代都市皮肤上的一块伤疤,城市的灯火辉煌,却照不见底层人们的心酸。
在我的记忆里,这十七年像有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
“岚岚,别忘了带牛奶。”
妈妈推着轮椅出来,一边盖好膝盖上的毛毯,一边吩咐我,晨光中她那张已经不年轻的脸,看得我一阵失神。
我挤出一个微笑,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白色玻璃瓶:“记得呢。”
她放心地转动轮椅,又去往窗边,好似不想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我握住玻璃瓶的手一紧,吸了下鼻子,伸手推门。
我并不喜欢喝牛奶,但是每天出门还是会带着它。
头顶上是交错的电线和每家每户晒着的衣服,浅灰色的云朵浮动在低矮的天空,清晨的巷子有些冷清,我吃着面包,一路走到了外面的公交站牌。再过一年,我就要开始为期四年的住宿生活,想到妈妈没人照顾,我心裏陡然失落,无论如何,我不能离这座城市太远。
2路公交车一路向北,途径二十个站到达学校附近,每天车程需要一个半小时,因此我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才能不迟到。
去学校的路上,我都会听到别人低声的讨论。
“海天百货上了最新款的裙子,我们放学后去逛街。”
“听说西街那边开了一家网络咖啡馆,网速很快,周末一起去玩啊。”“真羡慕你们,我天天要学钢琴,司机每天送我上下学,没一点自由时间!”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繃着脸的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我从他们身边走过,跨进校园,沿着林荫小道往教室走。
我没有朋友,跟别人没有共同话题,活得像一个老年人,或许老年人都比我有活力。学习,是世界上成本最低的个人价值增值方式,所以,我不放过任何能通过学习拿全额奖学金的机会,我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和“贫困生”,也是高傲漂亮的女生,被老师喜爱,也被许多女生憎恶。
但是别人的憎恶又有什么关系呢?目前我在乎的只有这件事,用分数赚钱。
一个月前,我参加了奥数竞赛,竞赛获胜的奖金有五千元,只要拿下这笔钱,明年上大学的学费便不发愁了,几番淘汰赛后,有一个人紧咬住我不放。祁北辰,有超高的智商和强大的背景,我对他的名字不陌生。
离迟到铃还有十五分钟,我站在宣传栏的红榜前,盯着上面最新的排名,“向千岚”三个字占据榜首,与这个名字并列第一的是祁北辰。
又是这个人。
我咬牙切齿地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非要跟我抢这一笔奖学金?第二名的实力远远不及我,我不用担心,但是这个人……
我伸出手,食指透过冰冷的玻璃,点在那个人的名字上。祁北辰……
“你是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