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饥饿的大学(四)(2 / 2)

时间灰烬 金子 2588 字 3个月前

红姐忙不迭地说:“芳芳今天刚来,不过她是不出台的哦!”

男人不耐烦地笑骂起来:“你罗嗦个啥!有生意尽管做!这个要了!”

又是一番挑选,几个已经开始发福的男人和几个风尘女子笑闹着在红姐的带领下去了一个包间。

到了包间,男人们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的自在,外衣一脱就没了骨头样的摊在了沙发上,皮鞋也蹬掉了,把脚胡乱地搭在茶几上。

女人们温柔有加,风情万种,风骚撩人,丽蛛也在泸妮面前暴露了从来没见识过的一面,让泸妮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卡拉OK 放了起来,蛊子摇了起来,酒送了上来,小吃和果盘也送了上来。

“王总”随意搂了泸妮,随意地就像泸妮是他的一件东西,衣服,或袜子。泸妮接受了,从进了这扇门开始,泸妮就狠了心要接受一些东西的,泸妮知道自己到这裏来,就没有了什么自尊可言,只要保留底线就行了。

“王总”要合唱一个“杜十娘”,泸妮不会唱,她听过那首歌,简单的旋律,幼稚可笑低俗的歌词,泸妮有些懊恼,因为自己要会唱这样恶俗的歌。

王总也不勉强,“李总”把他的“女朋友”借给王总用一首歌。

两个人唱得也还马马虎虎,中气十足,是经验十分丰富的老手。

王总回到沙发上又把泸妮肆意地搂在了怀里,摊在沙发上,不是急着去参加已经开始的猜拳活动。他的手随意地在泸妮身上摩挲,泸妮的身体僵硬起来,当王总的手接近她的胸部的时候,泸妮神经质地站了起来。

目光都注意到了她的身上,泸妮犹豫着,又坐了下去。

王总也没生气,宽容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和泸妮碰了碰,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旁人都夸张地哄闹起来。泸妮一狠心,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第一次喝酒,是红酒,味道有些怪怪的,但不难喝。看着泸妮的空酒杯,旁人发出更响亮的哄闹声。

王总开始和他们一起猜拳,泸妮不会,王总也不勉强,就让她给大家的酒杯里加酒。

酒很快地减少着,丽珠又输了,她娇媚地撒了娇问:“我讲笑话来抵酒好吗?”

“可以,要没听过的,不好笑的也不行啊。”大家附和着。

丽珠就放平了声调说:“有一个小姐在和客人讲好了条件以后,两个人就把那事给做了,完事以后,老板想赖帐了。就开始挑毛病,说客房太大了。小姐就说,是老板的家具太少了……”有人开始笑起来;丽珠更加得意地接着说:“老板又说小姐的房间太脏了,小姐说是上一个房客刚搬走老板就急着要搬进来,没来得及打扫。老板又说小姐房间的设施不好,停水。小姐说,没有交水费,当然停水了。”丽珠说的时候很是认真,嘴唇一翘一翘的,很单纯的模样。

众人大笑起来,丽珠旁边的男人搂着丽蛛一脸暧昧的笑容问:“你的房间大不大?”

丽珠嗔怪地撒娇:“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大笑,肆无忌惮,带着一些奸气。

有人边笑边摆了手说:“不算不算,听过了。”

丽珠很大度地说:“好!呢我就再讲一个。”

大家都收了笑声,安静下来。丽珠又开始用她认真单纯的表情和口吻说:“有一个精神病人,整天地到病房去要求医生批准他出院。医生就决定试试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好了。医生就问他:‘你病好了,出去以后,准备干什么呢?’病人不假思索地说:‘我要做把弹弓,把医院的玻璃给打烂。’”有人浅浅地笑,丽珠更加得意地讲起来:“结果这个病人只好继续接受治疗。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去央求医生,他说自己真的已经好了。医生就又试他,还是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出去以后,准备干什么啊?’病人很镇静地说:‘我要找一个工作。’医生觉得,这个病人也许真的好了,都知道找工作了,就很安慰地继续问:‘你找到工作以后准备做什么呢?’病人很诧异地说:‘我要赚钱啊,赚了钱,我还要娶老婆!’医生笑起来,问:‘你知道娶了老婆要做什么?’‘洞房啊!’‘哪洞房你知道要做什么吗’医生的‘好奇心’被逗了起来。病人说:‘我要把她的衣服脱了。’‘然后呢?’‘ 还要把她的裤子脱了。’‘然后呢?’‘然后我把她底裤脱了。’‘然后呢?’医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病人很豪迈地说:‘我要把她底裤上的松紧带取下来,做一把弹弓,来把医院的玻璃给打烂!’”

众人大笑起来,东倒西歪。

泸妮在这样的环境里,却是怎样都笑不出来,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她只有坐在那里发愣。

丽珠的酒躲了过去,但她显然已经是有些醉了。看着发愣的泸妮,丽珠欠起身来,把嘴凑到王总的耳朵边一阵嘀咕。旁人就叫了起来,不许搞特殊,要说就说给大家听。于是丽珠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说,今天王总可是运气好呢,八成芳芳还没开过苞呢。”

泸妮已经很厌恶这样的无聊了,她僵硬地坐在那里,等待他们“活动”结束,赶快离开。深深地绝望和失望已经让她不再害怕,大不了走人,有什么了不起。听着他们议论自己,泸妮也不想有任何的表示,她又恢复了她的冷漠和高傲。

“你怎么知道?”有人不以为然地问。

“我和她是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丽珠得意地说。

“还是个大学生呢!王总今天艳福不浅啊!”

泸妮僵硬地坐在那里,有如行尸走肉,仿佛几个世纪的时间过去了。生命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无奈和荒芜,一群人终于起身要走。

李总在酒精的作用下结巴了说:“芳芳,你今天就陪王总了,不会亏待了你的!”

泸妮冷冷地坐在那里说:“我不出台的。”

李总的脸色变了:“妈的!进了这个门,还装什么处!”

王总用手势制止了李总,然后从包里掏了两百块钱递给泸妮,泸妮接住了,没想到这个王总还这么大方,他完全可以不付小费的。但这也是泸妮该得的,泸妮想,权当做是他们恶心了她的赔偿吧。

一群人就叫起来,说王总有情有义,是个好情人。

泸妮去结了今天的工资,一个台,三十块钱,本来是月结的,之前泸妮跟红姐说了一下,希望今天的工钱能结给她,因为她急需钱用,红姐也很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包里已经装了两百块钱了,但泸妮还是决定把工钱结了,明天不一定来不来呢。

换下“职业装”,泸妮依旧穿上两年前买的那件没有样式的灰色外套和黑色长裤。左边裤兜里剩下她今天用菜票换的一块现金,还有一块钱的菜票。右边兜里有今天赚的二百三十块钱。

浑浊的霓虹灯下面,泸妮低了头向前走着,这钱也赚得真是容易,容易得让泸妮有了一点不真实的感觉。但又确实是泸妮把自己的自尊扔到了垃圾桶里,强忍着爆发的火气才挣来的,很不容易。泸妮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现在还在身体每个部位涌动的恶心和不适吐出来。

夜里,泸妮做了一个梦,梦里妈妈像所有人的妈妈一样,干净整洁,脸上全然没有了神经质的张皇和脆弱。妈妈深深地拥抱还四、五岁的泸妮,笑容慈祥。妈妈的旁边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高挑男人,他应该是白净的,就像妈妈带泸妮去见的那个男人,让泸妮叫爸爸的那个男人。男人一定也是微笑的,他拥着妈妈的手臂伸到了泸妮面前,高高地举起泸妮,泸妮尖笑起来,妈妈也在笑,外婆也站在旁边咧开没有牙的嘴笑。然后他们给泸妮和秋平的包里放了很多的糖果和炒花生,秋平带了泸妮跑去,春天的山冈,青青的草地,大大的露珠发出七彩的光芒,好多发着美丽光芒的蜻蜓在他们的头顶飞来飞去。泸妮突然感觉爸爸妈妈不在了的时候,他们又微笑地出现了,爸爸抱了泸妮,举得高高的,在白花花的太阳下面旋转,泸妮尖叫着笑起来,响亮异常,泸妮被自己笑醒了。

蜷缩在被子里,泸妮眼睁睁地看着没有边际的黑暗,梦中亲人的余温倍显现实的飘零无依,四周涌起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无助吞噬了泸妮,听得到它嘶嘶爬过的声音。泸妮因为恐惧而一动不动,任由它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淹没在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