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十章 夸耀不幸(1 / 1)

桐野景子深吸一口气,环视房间四周。油画颜料的潮湿气味,整齐排列的画板。摆放着美术书籍的书架上,几个无名模特的石膏像正以空洞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尽管心里清楚这么做毫无用处,景子还是叫了那个名字。“清水。”昏暗的美术室中,无人应答。景子走进美术室,打开灯。在荧光灯的照射下,石膏像的脸白得扎眼。走到美术室中央,景子停下了脚步。房间一角的画架上摆着画布。前方还有一张椅子,仿佛刚才还有人坐在上面。白色画布上画着什么东西。景子走过去,仔细端详起上面的画,随后长叹一声。一个穿着青南制服的女学生,在画布上背对着景子。女孩儿扎着整齐的双马尾,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膝盖。背景全白。她独自蹲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背对着观众。那个背影似曾相识。从背后隐约可见的手足透出不自然的苍白,关节接合处也呈现出奇怪的角度。那是一具人偶的画。人偶背对着她。尽管只是画出来的假人,还是能看出肩膀十分紧绷。景子看不到人偶的脸。景子用手缓缓描绘着画布上的人形,低声呢喃。“清水……”(一)“昭彦。”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冰。鹰野透过那层薄冰看向窗外,叹息一般低声道。保健室正对着的窗外有一丛早已不陌生的灌木,灌木阴影下赫然有一团鲜红的积雪。他的目光仿佛被吸住,无法移开视线。人偶高举着煞白的手腕,上面包裹着绷带。看着从绷带里渗出的血,他忍不住想要逃离。“他突然就、从上面、掉下来……”深月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点点吐出简单的词语。她蹲在地上,靠在景子怀里,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那个……是真的吗?那是昭彦吗?”“我去找过了,没看到昭彦。跟充那次一样。”菅原烦躁地回答。想必他为了寻找昭彦,从一楼到三楼跑了不少路吧。此时连制服领子都被扯开了。由于怒火上涌,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还有清水呢?”“我在美术室里找到了,你们都看过了吧?”景子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幅画里的人偶,我觉得应该就是清水。毕竟,她那么喜欢画画。”“会不会是清水同学自己画的呢?”“不知道。那幅画里的人偶是背对着我的,我觉得如果是清水,完全说得过去,因为她那个人实在太独立了,搞不好早就跟我们划清界限,一个人烦恼了很久。”美术室里的诡异绘画。想到这里,鹰野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痛。就在刚才,清水还跟自己在一起,两人聊了彼此的志愿,她还为体育祭的事情感谢了鹰野。就连她的声音,鹰野也还记忆犹新。(因为我一无所有……)身穿制服、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的人偶画像。莫非那是她自己吗?“清水同学刚才还跟我在一起。真的就在刚才。她到楼下遇见我,就跟我聊了几句,然后我就去食堂了。”鹰野扶住额头,沉痛地说,“后来我听到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深月的惨叫声和钟声。这时我才发现事情不妙。为什么清水同学和昭彦会……”“是谁真的有所谓吗?反正我们到最后都会变成那样。”景子冷冷地说。她知道自己的话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于是她漫步到窗边,表情阴郁,自暴自弃般说了下去。“难道不是吗?把我们召唤到‘这里’来的人恨不得我们全都死掉。虽然在这里死去有可能是回到‘现实’的方法,但至少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自杀者憎恨我们。对我们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他不可能让我们活下去。”尽管景子声音冷静,听不出绝望,但她还是露出了自虐般的笑容。“我们会被杀光。”“景子同学。”“既然如此,死就死吧。可至少我要听到理由。要抱怨就直接对我们说。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说完,笑容瞬间从她脸上消失了。众人陷入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景子刚才那些话让鹰野心中一片骚动。反正我们最后都要变成那样。尽管他也有一些预感,但真正被人说出口后,他才感到其中的沉重。“我认为五点五十三分是个关键。”鹰野低着头说,“昭彦掉下来的前一刻,深月看过表,当时她还以为时间又停止了,对吧?那是自杀者一跃而下的时刻。时间开始流动后,每过十二个小时校园里就会响起钟声,同时也会有人消失。我认为这可能是某种规律,但那并不代表存在消失的顺序。下次谁会消失?几个人会消失?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现在我们只掌握了一点,那就是五点五十三分再次到来时,必须非常谨慎。”这明显是恐吓。鹰野皱着眉,紧咬下唇。一定会有事发生,下次可能会轮到自己,现在他们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部化为肩头沉重的负担。他不禁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六点三十分。寂静的房间中,梨香突然抬起头来。“自杀的人,是谁?”她低声说了一句,绝望的双眼凝视着众人。她询问的声音嘶哑,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梨香烦躁地继续道:“梨香道歉还不行吗!你就是想要我们道歉,对吧?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梨香道歉就是了!所以求求你,把大家放了。快让大家从这里出去啊。你到底是谁?!”“可能在原来的世界里,我们都没产生过罪恶感,所以现在没办法马上想起来。梨香,你先冷静点。”鹰野劝道。梨香突然闭上嘴,气呼呼地把头歪向一边。她两眼通红,仿佛为了不让大家发现,她头也不回地小声道:“小菅,别抽烟了,你身上的烟味很讨厌。”见梨香头也不回地对菅原说话,鹰野看了菅原一眼。原来他手上夹着一根万宝路,正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听了梨香的话,菅原略显无力地说:“多管闲事。你不是从来都不介意的吗?榊君抽再多你还不是一直黏着他。”“榊君不一样啊。而且我现在很烦。”“深月现在也不太舒服吧?”被景子一说,面色苍白的深月点了点头。到了这个份上,菅原实在无法反驳,只好啧啧一声,极不情愿地把烟放了回去。“我只有抽烟才能镇静下来。你们总是怪我,可也要为想抽烟的人考虑一下嘛。”“你说,榊现在在哪里呢?”抽烟的话题让景子想到了榊,她突然问了一句。鹰野反问道:“在哪里?”“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如果那起自杀事件的责任真在我们身上,那榊不可能毫无关系啊。然后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榊不在这里?”“因为他不是学生吗?”“太奇怪了。难道只有学生才能进入这里吗?”“确实。不过榊也有可能毫无关系。就算我们关系再怎么好,他毕竟还是老师,跟我们不一样。假设害那人走上自杀道路的只有我们几个,那也不奇怪。”“可梨香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梨香插嘴道,“我们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能想到的线索自然很有限啊。既然我们都毫无头绪,那不就意味着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怀着导致自杀的心病嘛。所以梨香觉得,所谓的‘我们的责任’,会不会是明明跟他待在一起,却没有发现那人的烦恼呢?”受到梨香的启发,鹰野脑中突然闪现出疑似清水所绘的那幅画的景象。不向任何人倾诉烦恼,独自转身不愿回头。充和昭彦也是一样,自己到底有多了解他们呢?景子点点头,接着梨香的话说:“没错,我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个人肯定在我们之间越来越没有存在感,让他感到无比寂寞。这种可能性确实很高。”“说白了这不就是迁怒嘛。”“菅原,我理解你的想法,可那个人已经死了,不是吗?就算想迁怒,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无法实现的。因为那家伙已经没有‘将来’了,只能纠结于过去的怨恨。”景子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不一会儿,她又低声继续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如果说我们没有帮助他,没有发现他的烦恼,那榊应该也一样。更何况他还是老师,如果要迁怒,应该迁怒到榊身上才更说得通。可现在榊却不在这个空间,这让我很难理解。”“这样想也确实有道理。”鹰野微微点头道。可就在此时,他猛地停了下来,感到某种异样。虽然一时无法辨明究竟哪里异常,但就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直到他瞥见面带愠色的菅原,才终于发现异样感来自何处。等等,还是太奇怪了吧?鹰野认为菅原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人,一旦将某个人视为朋友,就会处处替人着想。对待深受厌食症之苦的深月是如此,担心一个人冲出教室的梨香、紧随其后时也是如此。而且,不只菅原,鹰野认〔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