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十一章 CRAZY FOR YOU(1 / 1)

(一)睁开眼,是一片黑暗。之前自己到底身在何处,那里应该充斥着白光。可是现在,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佐伯梨香想着。眼前是一片只有黑色的世界,除此之外,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就连睡着前一直如影随形的雪光都已感觉不到。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僵硬,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想抬起右手,却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朝着漆黑的天花板吐气,她看到一阵缥渺的白烟。喉咙深处仿佛在剧烈地颤抖…L、跳也加快了不少。她发现自己是做噩梦惊醒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这里是保健室。青南学院高中一楼。想到这里,她马上轻叹一声。自己还处在噩梦的延长线上,说不定刚才那个梦还要比这里好上许多。梨香忍住叹息,缓缓坐了起来,抬手扶住额头。她做着深呼吸,尝试调整凌乱的气息。胆怯的自己,可怕的噩梦,明明脑子里还记着这些,却已想不起梦的内容。她正要回忆,眼前就闪现出另外一个场景。横陈在淋浴间瓷砖地面上的人偶;保健室窗帘的另一侧,从雪地里伸出的惨白手腕;美术室中背对观众蹲在地上的女生画像;无法开启的门,五层楼,屋顶;跳楼自杀,五点五十三分。——对了。梨香打断自己的思绪,把手伸向隔开床位的布帘。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现在到底几点了?她是在离五点五十三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睡下的,可是,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呢?因为吃了安眠药,她应该睡了挺久。迷迷糊糊的脑中确实存在熟睡过的感觉。那么,她应该已经平安度过了那个时刻,然后又睡了很久吗?(先……喝水吧。)软绵绵的双脚踩进室内鞋,拉开布帘走出去。保健室很安静。除了梨香刚才睡的床,另外两个床位的布帘也是拉上的,景子和深月应该还睡着吧,因为听不到半点动静。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透过窗帘渗入的微弱的雪光。白色人偶的手腕还在那里矗立着。那是昭彦的手,鹰野说过。想到这里,梨香感到胃里一阵紧缩。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向水池走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毫无头绪的思考让她只想挠头。她拿起杯子,装满了水。拧动水龙头的声音,自来水流淌的声音在保健室中显得格外响亮。右手触碰到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感觉异常冰冷。梨香喝了一口水,安抚燥热的喉咙,随后捧着水杯轻叹一声,看向墙上的时钟。保健室里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时间,脑子里还在呆呆地想着,这种事情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刚才她做了什么梦呢?在几乎被彻底遗忘的梦境中,只有一个光景清晰地留在脑海中。榊出现了。握着冰冷的水杯,梨香咬紧下唇。梦中的梨香筋疲力尽,尖声哭叫着。孩子般的自己。发现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绝望。她一直哭、一直哭,甚至忘却了哭泣的理由,随后突然抬起头来。榊出现在身边。他在梨香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就站在了那里,悠悠地抽着烟。等梨香对上他的目光,这才说道——(回去吧。)她很想回去,可是回不去。是他给了她温柔的救赎。想到这里,她就没来由地感到悲伤。为什么榊不在这里呢?梨香明明正需要榊对她伸出救赎的手,正等待着那句“回去吧”。她咬紧牙关低下头,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她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这里有一个人,在学园祭那天从教学楼屋顶跳下来死了。一想到这里,梨香就极度不安。虽然自己的记忆模糊不清,但这依旧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她试图回忆那个死去友人的名字,可是所有的名字和面容最后都沉淀为榊的侧脸。他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梨香,专注地看着一个地方。(你能断言班上一定不存在欺凌现象吗?)(为什么不多关注一下学生?)(作为一名教师,你的自觉性还不够。)那些刺耳的声音全部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吸收。榊目不转睛。那件事真的要由他来负责任吗?、(真的非常抱歉。)平静的声音,平静的侧脸。想到这里,梨香又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对自杀者来说,那一刻就是与世界的诀别。那个人想必是无法承受世界的重负,才在那天选择走上楼顶的吧。可是那个人推给榊的重担又该怎么办?梨香绝不能原谅那个人,那个人伤害了榊,当时的梨香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个想法,而那夹杂怒火的悲伤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如果榊要为此离开青南,她就更加痛恨那个人了。梨香举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所以,梨香确信,那个没有脸的自杀者一定不是自己。因为无论多么痛苦、负担多么沉重,她都绝不会做那种事。但每次想到这里,梨香的思考就会中断。这样一来,那个“自杀者”,那个让榊痛苦不堪的人,到底是谁呢?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是自己的挚友。“挚友”这个词的定义,外在表现以及其背后隐含的意义,注定与梨香所持有的感情是两条平行线,绝没有交汇的时刻。梨香并未因挚友的自杀感到悲伤惋惜,而是首先感到愤怒。捧着玻璃杯的双手越来越僵硬,手指的位置不太舒服,却无法随心移动。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感觉到了某种异样。(我们真的如此薄情吗?假设现在,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是我,肯定没办法很快忘却。)说这话的人是鹰野。她当时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确实产生过“实在记不清了,所以也没办法”的想法。另一个原因就是,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已经疲于思考。可是,如今留在梨香心中的究竟是什么呢?自杀事件才刚过去两个多月,梨香记得自己参加了模考,记得自己为模考复习。鹰野一定也是如此吧,所以他才会那么执着。至于菅原,他记得自己被停学了。只是,在挚友刚刚死去两个月的时候玩麻将,他真的能做到吗?人的死或许比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但真的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吗?如果梨香能再次站在本已无法见面的挚友面前,真的能斥责那个人太任性,不为榊考虑吗?高考前的秋天。面对忙于复习而焦头烂额的同学们,那个人却要求他们为自己的死而悲伤、哀悼,这个时机实在太坏了。如果只是口头上说说,或许还没什么。可是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梨香认为太过分了。强烈的不安使她的内心越来越焦灼。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梨香缓缓歪过头,暗自沉吟。假如景子自杀了,自己能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把她遗忘吗?梨香想象着被困在这里的每一个朋友,一个接一个作出假设。如果是深月的话……是清水的话……是充的话……是昭彦的话……是景子的话……是鹰野的话……是菅原的话……——就在这时。梨香猛地抬起头,手上的玻璃杯摔落在地,发出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到耳中,洒出的水打湿了双脚,但梨香还是好长时间无法动弹。她双手掩着嘴,想尖叫,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变成沙哑的嘶鸣。梨香突然想起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相随着近乎直觉的浪潮,突然降临了。与其说记起,更应该说是灵光一现。(—m——君——)梨香在心中近乎祈祷地默念着那个名字。一开始只是无意识的举动,然后那种感觉慢慢沉淀下来,让她记起了。梨香慌忙跑向自己的床位,从书包里拿出印满卡通人物的记事本,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拿起照片,为什么她一直没想起来呢?(这是……怎么回事儿?>梨香凝视着抽出来的照片,再一次整理思路。她感到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背后蹿过一阵凉意。回忆、理解,随后梨香迅速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发现,这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不,都遗忘了呢?(为什么,榊君?那……)一旦思考至此,她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梨香抬起头,走到布帘外。环视保健室内部,昏暗的房间中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刚才这里有这么黑吗?此时她的感情犹如从山坡顶端不受控制地坠落的瀑布一般汹涌,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激烈地咆哮。她无法独自一人,无法与自身的不安共处。(为什么榊不在这里?)景子方才的话直直刺入梨香不安的心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榊一定不会做让他们痛苦的事情。尽管梨香是这么想的,但直逼内心的寒意还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她转念又想,为什么没人发现呢?她想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可是该告诉谁?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可以告诉景子。现在最能冷静听梨香说话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小景。”她叫了一声。寂静的保〔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