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胆小鬼(1 / 2)

温晚瞬间被吓醒了,其实就算被贺沉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可还是莫名心虚,莫名地怕他瞧见她和贺渊在一起……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温晚来不及细想,匆忙站起身,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还不小心撞到了桌沿。对面的男人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温晚结巴道:“我,去衞生间。”

贺渊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对,但还是非常体贴地说:“不舒服?”

温晚猛摇头,余光已经瞥见那一行人越走越近,她拿了包就急急忙忙往衞生间方向走。贺渊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非常淡,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温晚待了很久才出去,中途一边反思自己落荒而逃的可笑举动,一边悄悄观察着大厅,已经不见贺沉的踪影了,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人去了楼上谈要紧事。

刚刚松了口气就被人从身后抱住,浓郁的雄性气息包裹着她,温晚很快就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谁。他贴着她耳垂,将人抱着转到了一盆绿植之后,这才沉声道:“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被人捉住之后温晚反而一点都不心慌了,冷静下来,目光落在前方两人交缠的阴影上:“谁跑了,松手。”

贺沉没听她的,一双厚实的手掌又暖暖地压在她小腹上:“还是不舒服?”

温晚现在真是怕极了贺沉这样,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太美好,她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上瘾。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的手,转身狠狠瞪着他,却见他眼底满是笑意,再难听的话就有些开不了口,只好闷声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贺沉才不会轻易让她走,一把箍住腰又把人带了回来,低头盯着她描画精致的眉眼看了又看,忍不住皱起眉:“难看死了,以后别化妆。”

温晚反驳:“关你什么事?”

要不怎么说贺沉是变态呢,被骂居然还一副好心情地低笑出声,将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一旁的墙壁上,伸手捏住她后颈:“不想跟我,倒想做我二嫂,温晚你这笔账是不是没算对?还是你喜欢我二哥那样的,他在某方面可不一定能满足你。”

温晚被他意有所指的话说的脸红,与他怒目而视,这才发现这男人脸色很难看,几乎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记得之前贺沉也因为她去找顾铭琛时露出过这种表情,心裏有个认知渐渐露头,甚至越来越清晰,却还是不敢去想,用力推他胸口:“你们贺家的男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贺沉眼神一黯,低头就朝她露出的小半截修长脖颈上狠狠咬上去。

温晚疼得低声叫出来,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疼,可是又有些麻麻酥酥的异样感。她双手死死扣着他的胳膊,中途还因为挣扎在他下巴处挠了一道口子,可压住自己的身躯岿然不动。

温晚被他沿着墙壁往上推,他抬头时眼底恍惚间有几缕红丝,一瞬间竟让温晚错觉好似吸血鬼一般。他有些凶狠地警告道:“再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见面,看我不弄死你。”

他今天忙得晕头转向,结果一眼就瞧见这女人气定神闲地坐那和人相亲,而且对象不是别人,竟然是贺渊!

还不知死活地打扮成这样,想要勾引谁?

他想到这就更加粗鲁地擦她唇上有些糊了的唇膏颜色:“要再敢给我添乱,来大姨妈也不饶你。”

温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恨恨骂出一句:“禽兽不如。”

她说完居然又狠狠往他脚上踩了一下,那力道不比他刚才咬她轻了多少,贺沉脸色一变,手上就松了力道。

温晚拿了包就跑,等贺沉再追出去的时候,那女人早就没影儿了!

温晚回家给萧潇打了个电话,萧潇这才听说了贺渊的身份,惊讶之余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啊小晚,我真的不知道。贺渊平时挺低调的,贺家那位二公子从小曝光率又少,成年之后一直在国外待着,我是怎么也没把他和贺家人联系在一起。”

“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萧潇要是真清楚贺渊的身份肯定不会从中拉这条线的,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个,反而思考起别的问题来。贺沉那些话实在太暧昧了,但她竟然渐渐也不再抵触了,这让温晚觉得焦虑,更觉得危险。

萧潇还是郁闷,一点也没发现温晚的异样,继续义愤填膺地说:“这人也太能装了,那么大的家业还跑来跟我们小职员抢饭碗。”

温晚轻轻笑了下:“其实你是觊觎他背后的位子吧。”

萧潇大方承认了:“要不是他忽然空降,总监这个位子肯定是我的呀,论资历能力,我都不比贺渊差的。”

她说完又忍不住叹气:“不过看样子贺渊大概是被贺家架空了。贺家几兄弟,其实只有老大和老二是亲的,贺沉是私生子来着。谁让现在贺家是贺沉做主呢,贺峰死了,贺渊要是手段再强硬一点,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温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怪不得贺沉和贺渊关系不好……这样说起来,那么“杀父弑兄”的说辞好像更加站得住脚了。

“萧潇,我想回去看看我爸。”

温晚忽然开口,萧潇也愣住了:“你不是都夏天回去吗?今年怎么好端端的——”

“反正现在也没事,工作的事儿暂时放一放,回老家散散心。”

萧潇马上一针见血地戳破她:“你不是为了躲谁吧?”

温晚没有否认,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家,只是这时候心境乱,乡下的环境非常好,正好适合沉淀一下内心。而且今天爆出的丑闻闹得哪哪都是记者,正好回去避避风头。

萧潇大概也想到这个,点头赞同道:“去吧,反正现在的局面你找工作也不方便。”

萧潇手里有备用钥匙,温晚又叮嘱她记得隔两天过来给花浇浇水喂喂鱼什么的。萧潇都不耐烦了:“知道了,越来越像老妈子,你再这样真要滞销了。”

温晚收拾了东西黄昏就出发了,走得急,倒真像是要躲谁一样。

直到上了大巴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趟末班车,到县城天就完全黑透了。温晚靠着窗一直看外面的风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中途手机响,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贺沉。

温晚没接,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会直接按了静音,手机铃声虽然静了下来,可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乱。

电话只响了一次就停了,贺沉也没有再打过来。温晚把手机收好,再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奶奶的老房子去年夏天漏雨,温晚趁着上次回来请人重新翻修了一下,还特意装了热水器,所以即使这么晚了依旧有热水。只是屋子里太安静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奶奶以前养的那条小狗去年也死了。

这裏属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少,却是她唯一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待在这裏,不再怕被人送走或者赶出去。

天气非常冷,门口是一大片鱼塘,温晚坐在门槛边上擦头发,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望不到头。奶奶脾气怪,所以老宅是单独盖在一块空地上的,周围连户人家都没有,她没敢多待,很快就关上了院门。

温晚去给自己煮东西,发现没火,之前每次回来待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根本没让人装天然气之类的,再说家里常年没人,似乎也不安全,随便吃了点带来的饼干就睡了。

夜里温度低,一整晚都睡不踏实。

她睁着眼看屋顶,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年顾铭琛和她一起回来扫墓的事儿。其实和顾铭琛的很多回忆都记不太清了,可是那年的事却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

那时候,第二天顾铭琛也没陪她去看爸爸,而是带着纪颜去附近的山谷里玩。这裏周围有很多大山,对于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来说非常有吸引力。

温晚从爸爸的墓地回来很久,天都黑了,可是顾铭琛和纪颜依旧没有回来,她急了,又听村里的人说夏天多雨,有时候会发生山洪和泥石流。

温晚直接拿了手电就上山,沿着自家那条小径一直往上面走。她其实怕黑,也胆小,可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就担心顾铭琛会出事。

林子里黑黢黢一片,又静又吓人,树林深处似乎随时有魑魅魍魉出现,可温晚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再后来真的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但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全都湿透了。

温晚找到顾铭琛和纪颜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一个小山洞里互相依偎着,两人脸上并非她想象中的焦虑不安,而是幸福而甜蜜的相视而笑。

温晚那一刻觉得自己真多余,在她犹豫上前还是往回走的时候,顾铭琛看到了她。

少年原本还噙着淡笑的脸,马上变了副样子,所有笑意收敛干净,一双眼冷淡而直接地远远看过来。

大概真觉得她多事了——

回去的时候顾铭琛一路背着纪颜,她之前不小心崴了脚,两人一直在窃窃私语,时不时轻笑。

温晚就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手电的电量有些弱了,光线很淡,她又要照顾顾铭琛和纪颜的方向,一直照着他们脚下以防摔倒,一个不留神,自己倒是踩偏了。

脚脖子疼得厉害,她站在原地,大概知道自己也是崴到脚了。

因为她停下的步子,顾铭琛和纪颜也停了下来。少年冷眉冷眼地看着她,有些不耐烦:“这么冷,停下做什么?”

温晚迟疑着,还是说了实话:“我不小心崴脚了。”

“严重吗?”纪颜惊讶地挣扎着要从顾铭琛背上下来。顾铭琛却不肯,甚至都没走近帮忙看一看,只说:“能走吗?”

温晚试着动了动,钻心地疼,但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唔,可以——”

顾铭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依旧背着他的纪颜,没有再回头看身后人一眼。

温晚那次还是不争气地哭了,不只因为疼,还因为那段无望的爱恋,是时候终止了。

睡得不好,温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舅舅家。

她带了不少东西过去,还给舅妈塞了一个红包,舅妈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抽出来瞧了一眼,马上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小晚现在就是本事了,当初要是跟着我们,哪会有现在的出息啊。”

温晚只是笑,舅妈赶紧进房间把红包给藏好。

舅舅一直在边上抽闷烟,这会才低声问她:“铭琛怎么没陪你?每年都是你一个人,你们——”他瞧她时满眼心疼,大概是看她气色不好。

舅舅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会还知道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温晚抿唇压住那阵涌上喉头的酸涩感,这才笑着点头:“挺好的我们,你别担心,他就是公司里忙。”

“忙也不能一次都不来看看你爸。”舅舅不赞同地看着她,见温晚脸色差,越发地担心,“是不是顾家对你不好?门不当户不对的……”

这是老生常谈了,每次回来舅舅都要这样问一番,大概是觉得当初没照顾好她,怕她寄人篱下日子不好过。温晚看着舅舅,他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许多,而且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纵然知道她受尽委屈,又能做什么呢?

她挽着舅舅的胳膊,非常认真地保证:“我真的挺好的,工作顺利,铭琛对我也好,你别操心了。琳琳呢,去哪了?”

“不知道去哪疯了,不好好上学见天瞎跑。”舅舅提起自家女儿就一脸铁青,显然是不想继续这话题,又问温晚,“你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没在家里办,我现在连铭琛的样子都快记不住了,有空让他回来走动走动,你不知道别人说得多难听。”

温晚大概也知道背后怎么被人议论的,无非就说她嫁了个不把她当回事儿的——

她点了点头,还是每次敷衍舅舅的那番说辞:“下次,下次他不忙再说。”

去给父亲扫完墓,她也没马上离开,这次回来就想在家安安静静待着,青州那边到底什么样儿压根就不想管。

手机从回来那晚就没电了,温晚这几天也顾不上充,这会想起来准备给萧潇打电话,这才找了充电器充上。刚开机就蹦出来一堆短信,全是来电提醒,其中最多的是萧潇,有一个是顾铭琛打来的。

顾铭琛还单独发了个短信过来:回电话。

还是那副命令的不可一世的口吻,温晚直接点了全部删除。

和潇潇说了会儿话,对方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又神神秘秘地问:“贺沉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温晚直觉萧潇要说什么,莫名地心跳加速。

果然萧潇笑的别有深意,连语调都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他对你够特别的呀。那天我在你家喂鱼,来了个老中医,说是贺先生给安排的。我一听那名字,那不是好多人拿号都得排大半年的那位嘛。温晚,你和贺沉真没事说起来我都不信!”

温晚想起来上次那人的确说了这事儿,却没想到他当真上心了,心裏有些异样,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潇又贱贱地笑出声:“连你什么时候大姨妈完事儿都知道,还知道痛经。你俩是不是要干什么好事,结果被不识相的大姨妈给耽搁了?”

温晚咽了口口水,心虚地反驳:“就,不小心让他知道了——”

“这得多‘不小心’啊?”萧潇继续取笑她,“我怎么没不小心让总监大人知道呢?”

温晚无语地翻白眼:“不小心暴露你猥琐本质了啊,你其实就想和贺渊怎么着呢吧?”

“呿。”萧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一时也不吭声了。

温晚看时间不早了,又和她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最后又在犹豫中医的事要不要给贺沉道声谢,躺在床上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犹豫着睡着了……

清晨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温晚睁眼时恍惚了好一阵,外面的天空才露出鱼肚白还带着浓重的雾气,敲门声却一声比一声大,谁会这么早跑来?

拿了大衣穿上,又随便整理了下仪容才跑出去。

门打开,外面站的却是阿爵和贺沉。

温晚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怔在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爵显然是敲门的那一个,见了她惯性地礼貌颔首:“温医生。”

温晚的目光落在一旁抽烟的男人身上,他微微皱眉也正在打量她,淡淡的烟雾从唇间吐出,身上依旧是硬挺熨帖的黑色大衣,挺拔地立在初冬灰白色的雾气里,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阿爵瞧着两人,轻轻咳了一声:“我们赶了大半夜的车程,不知道能不能先进去休息?”

温晚这才发现无论阿爵还是贺沉都一脸倦容,不远处的路边停着贺沉那辆黑色平治,她攥着门把,迟疑着还是往边上让了让:“进来吧。”

阿爵点了点头,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已经率先进去了。

贺沉把烟蒂捻灭才抬脚走过来,路过她身边时没瞧她一眼,只低声吐出一句:“一声不吭就跑,再有下次,直接打断你的腿。”

“……”

三人坐在屋里气氛有些尴尬,温晚想去给两人泡茶,忽然记起这裏根本没茶叶,最后也就作罢,和两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阿爵一直脊背挺直地打量着周围,目光最后落在了对面温晚父亲的遗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