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解释道:“这是我父亲。”
阿爵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点点头:“你和你父亲很像。”
贺沉也看了眼那照片,很快就收回视线:“不弄点吃的?饿了。”
温晚心想这男人还真是皮厚,追到家里来不说,居然还使唤她做东西!她自然也不能把两人就这么撵出去了,于是说:“这儿很久没人住,我得去买些做饭的东西,你们——”
贺沉站了起来,阿爵下意识也想跟着,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跟你去。”贺沉这么说着,脸上其实没什么特别表情,可温晚莫名地哆嗦一下。
温晚进房换衣服的时候,贺沉对阿爵使了个颜色,阿爵马上会意,走过去将另一边相框里一张温晚父亲的照片给取了下来放进大衣口袋。
一路上温晚都刻意和贺沉保持距离,这次奇怪了,贺沉只是瞧着她笑,那笑怎么看都刺眼得很,却一直没上来骚扰她。终是忍无可忍,停下来瞪着他:“你们来这干吗?”
贺沉云淡风轻地说:“认门。”
“……”
“以后你要再跑路,至少知道该去哪找。”贺沉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既不退缩也不闪躲,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语气认真而执拗。
温晚被他说的心头小鹿乱撞,这男人太会调情了,她这种战斗力为零的根本和他不是一个级别。转身快步往前走,干脆也不再继续和他贫嘴。
贺沉却快步走了上来,很干脆地捉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温晚拧着眉心,目光从两人交缠的手臂一路移上来,最后落在他含笑的眼底,只听低沉的嗓音轻轻缓缓地说:“因为想你。”
温晚呼吸一滞,他贴得更近了些,唇几乎要贴上她的:“想你,想到等不及你回去,只好自己找上门来。”
温晚全身都僵得跟化石似的,她只要一说话,唇便会主动沾上这男人的,这种鼻息相贴的姿势暧昧至极,他们现在还在路边。
温晚理智地想将他推开,他却步步紧逼地缠上来,手臂一横将人越加用力地压向自己,低头就吻了上来。
本来残存的理智被男人热烈的亲吻给搅得支离破碎,他没有太逾越的动作却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晕眩。温晚大气都不敢喘,最后几乎瘫在他怀里,明明都是他在主动,怎么最后她全身的力量都好像被他抽干了一样。
贺沉显然很满意她这副小模样,异常有成就感地抚她唇角:“喜欢吗?”
温晚全身都烧了起来,一掌将他推开老远:“去死。”
这裏虽然是乡下,但离镇上的街道并不远,两人一会就走到了集市上。温晚买了些食材和调料,贺沉跟在后面帮忙拎东西,见她熟练地和人砍价杀价,等走远才笑着搂她肩膀:“这么贤惠,真想娶回家。”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贺沉也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四目相接,一时有些尴尬。
恰好有人叫温晚的名字,这才打破这无声的僵局,只是她一见对面的人,脸色更难看了:“舅舅。”
舅舅一直盯着贺沉,又见他搂着温晚的亲密姿态,不由憨厚地笑起来:“这一定就是铭琛了!”
面对舅舅的询问,温晚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果回答说不是,舅舅这么保守的人一定会盘根究底。而且现在贺沉的胳膊还狎昵地搭在她肩膀上,亲密得不得了。
正在思考怎么说更适合的时候,舅舅忽然又面色难堪地将她拽到一边:“刚才我都看见了,这裏毕竟是乡下,站在大路边上就那什么……让人看到该说闲话了。”
温晚惊吓地抬起头,看到舅舅微微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顿时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原来舅舅连之前路边那一幕都看到了!
只好不怕死地说:“铭琛他,早上才来的,所以还没来得及上门探望你们。”
即使不用看温晚也知道贺沉的脸此刻一定黑了个底掉。她垂着头,非常小声地又给两人介绍道:“铭琛,这是舅舅。”
贺沉那边没有马上说话,温晚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揽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也跟烙铁似的烧得慌。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他说:“舅舅好。”
舅舅一看就是对“顾铭琛”特别满意的样子,一直笑呵呵的:“今天总算是见着了,挺好、挺好。”
贺沉又拿出他那副惯常的“笑面虎”样子,客套寒暄道:“抱歉之前一直没能来拜访您,这是晚辈的不对,稍后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老人耿直,哪里应付得了这番说辞,被面前的男人一副沉稳绅士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只干巴巴地扯着唇:“没这么严重,都是一家人,再说你忙我们都理解。”
他说着又转头对温晚说:“晚上让你舅妈炒两个菜,一定带铭琛来,我得和他好好喝几杯。”
舅舅一口一个“铭琛”亲密得很,温晚却听得是心惊,悄悄瞥了眼贺沉,发现这人同长辈说话时倒是非常礼貌尊重的样子。
贺沉正好低头瞧她,两人目光相撞,她倏地别开眼,脸上有些发热:“铭琛他,不一定有时间。”
舅舅脸色一变,迟疑地看了眼贺沉:“怎么,刚来就又要走?”
贺沉缓慢地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副谦和的口吻:“舅舅说让我陪你喝几杯,再忙也要去,长辈的吩咐怎么能不听。”
温晚都有些快不认识面前的人了,这真是之前那个随时随地流氓到家的贺沉吗?
舅舅被贺沉哄得高兴极了,爽朗地笑出声:“那说定了,一定要来。”
贺沉含笑点头。
舅舅又交代了几句才走,言谈间都是对“顾铭琛”的肯定,把温晚说的心脏一抽一抽的。贺沉那么不喜欢顾铭琛,舅舅越是夸顾铭琛好,待会她的日子就越难过。
果然,舅舅一走,周围的气压顿时降了八度。
贺沉也不说话,依旧是搂着她一脸温和地往前走。温晚狐疑地悄悄抬起头,竟然惊恐地发现他唇边带着一抹深沉的笑意,后背陡然就一阵毛骨悚然:“那个,我刚才——”
他笑眯眯地低头望她,搭在肩膀上的手顺势捏了捏她粉粉|嫩嫩的耳珠:“既然我现在扮演的是顾铭琛,是不是该叫我一声‘老公’?”
温晚愣住,贺沉又眯了眯眼,暧昧地在她耳边说:“托温医生的福,我还真是什么好事儿都做了,被人当替身,这辈子也是第一次。”
说着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一些:“这么一算,好多第一次都给温医生了,温医生真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不知道是他说话时挨得太近,还是话里的深意太让人浮想联翩,温晚感觉自己全身都有些不对劲,好像踩在棉花上,双脚都软绵绵的。
贺沉笑意颇深地拍了拍她有些发白的小脸:“稍后再一件件讨回来,不着急。”
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着急,贺沉回家之后居然还要帮温晚做饭!温晚吓坏了,连忙把人往外推:“不用,厨房太小了,你进来都转不开身了。”
这位爷在边上她还能专心做好饭吗?
贺沉见她坚持就不强求了,只是微微抱着胳膊站在厨房门口,眼神随着她的背影来回晃动。
温晚背对着他清洗食材,可身后那人存在感实在太强烈,光是那目光都让她如芒在背。早晨的雾霾已经散去,这会窗外阳光正好,暖融融的正好照在她清晰果蔬的水池里。
“你舅舅,没见过顾铭琛?”
贺沉会这么问一点也不在意料之外,她垂着眸,继续麻利地洗着手里的东西:“结婚那年,舅舅和舅妈都没在顾家的邀客名单里。他们说反正都要回老家补办婚礼,怕舅舅舅妈年纪大了来回奔波——”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讽刺地冷哼声。
温晚觉得鼻头发酸,其实这件事她又何尝不耿耿于怀,舅舅怎么说也是她最后一个亲人,结婚这种事连他都不出席还像话吗?可舅舅是老实人,反而笑眯眯地安慰她:“顾家那么大的阵势,我和你舅妈去了反而怯场。再说了,弄不好倒给你丢脸。”
舅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为她着想的,这也是温晚暂时不想告诉他自己离婚的原因,至少也要找到能让舅舅放心的人再说。
贺沉看不到温晚的表情,一双眼复杂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女人似乎也没外表看起来那般坚强。
至少在顾铭琛的事情上,总是在伪装。
想到这,他黑眸一沉,忍不住就说:“新闻的事,不想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咚”一声响,温晚指尖一滑就把手里的西红柿掉进了水池里,凉冰冰的水渍溅了一身。她慌慌张张地随手擦了脸庞好几下:“哎,我说你出去好吗?你在这我都没法专心做菜了,待会切到手怎么办?”
贺沉眯眼打量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薄唇微微一抿,转身时丢下一句:“你已经洗了四遍了,再洗该破皮了。”
“……”
午饭吃完阿爵就走了,温晚准备去刷碗,贺沉忽然走过去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此时静谧的宅子里只剩他们俩,连空气中似乎都浮满了躁动和不安分。
温晚心跳如鼓,瞪着一双水润的眼,贺沉也回视着她,直接往卧室走:“我很困,陪我睡会儿。”
她被他放在床上,这是张老式的雕花木床,周边还带着厚重的帷幔。这种旧宅子窗户很高,阳光正浓,从温晚的角度看过去,蓝天白云倒成了他身后最好的陪衬。
他俯身下来,嘴唇轻轻贴上她的动情地吮吸着,温晚指尖一颤,也慢慢地阖上眼。
两人安静地在一大片明晃晃的阳光里接吻,气氛好得不可思议,这种感觉不只是温晚,对贺沉来说也是从未感受过的。
他这次没做别的,大概是真的困了,吻着吻着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压着她。温晚慢慢地睁开眼,见男人黑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地垂落着,呼吸渐渐平缓,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人弄上床,又给他拉过被子,准备起身时又被人拦腰搂住:“躺着。”
他没有睁眼,语气还是霸道的不容反驳。
温晚只好又重新躺回去,贺沉从后面抱着她,两人侧身而卧。他埋在她肩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又深深嗅了嗅,这才似梦似醒地低喃一句:“你身上好香。”
温晚轻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贺沉的气息清浅地洒在她裸|露的一截颈子上,这男人沉稳的心跳就在她身后,一下下好像都撞进了她心底,和她的心跳渐渐合成同一拍。
温晚回想和他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已经二十八岁,早就过了为爱轰轰烈烈的年纪,当遇上这样一个出色却又危险的男人,会犹豫退缩都是情理之中。可是显然地,这男人手段太高,根本不容许她有一点点想逃的意思。
正在胡思乱想,温晚忽然听到身后的男人很轻地说:“连顾铭琛那样的人你都给他机会了,为什么不肯和我试试?你在怕什么?”
温晚攥着被角,所有震动的不安的情绪都悄悄发泄在这个动作里。
贺沉将她翻转过身,对上她惶然的眼:“你敢保证,别的男人一定比我好?”
温晚一双乌黑的眸子剧烈紧缩着,她和贺沉看着彼此,似乎一眼就读懂了心裏所想。贺沉伸手将她耳边散落的细小绒发拨开,轻轻笑了一声:“你躲我,难道不是因为动心了?胆小鬼。”
温晚沉默着,最后点了点头:“我承认,开始喜欢你了。”
贺沉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女人会继续装傻。
温晚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小姑娘了,所以玩不起。”
贺沉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像贺沉这样的人,许多话她不说对方也能读懂的,就像他非常清楚要如何捕获她一样。
贺沉伸手把她抱得更紧,笑着闭上眼:“好,睡醒给我答案。”
“……”这不是耍无赖吗?
简单的下午,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相拥而眠。等温晚醒的时候发现贺沉已经不在身边了,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在院子里见到他。
贺沉正坐在一把小竹椅上,他身材高大,而且一双腿笔直修长,这么看其实有些滑稽,可是温晚却笑不出来。
因为贺沉正一脸认真地盯着院子墙角处的涂鸦欣赏。
那些是她童年唯一的乐趣,小时候没有玩具,奶奶的条件也没好到给她买洋娃娃或者彩笔。她只能拿小木棍削尖了头,在墙上费劲地画自己幻想的世界。
那些幼稚地可笑的小心思,全在上面。
温晚连忙走上去,红着脸拦他:“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他的视线慢慢从她碍事的双脚移上来,他坐、她站,自然就得仰视她。男人沉静的眼底带着一丝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表扬:“画得很棒。”
温晚更加羞赧,伸手去拖他起身:“该准备去舅舅家了。”
贺沉不起身,干脆轻轻一扯就把人抱到了膝盖上,坏笑着逗她:“尤其这个,和我还挺像。”
他指了指角落处的小人,那是她十岁那年,听了白雪公主的故事时悄悄描画出来的。英俊的王子其实并不英俊,白雪公主也只是个扎小辫的臭小孩儿,可是贺沉说那个王子像他。
贺沉瞧着那幅画,最后蹭了蹭她的鼻尖:“以后跟着我,我会给你想要的全世界。”
这是色|诱不成改利诱了吗?温晚涨红了脸想从他膝盖上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含糊的男音在耳畔轻轻响起:“还没见过你撒娇,做一个瞧瞧。”
她半晌才憋出两个字:“不会。”
贺沉略一沉吟,居然赞同地点点头:“也对,都二十八了——”
她又气又羞,直接朝他下巴咬了一口,贺沉居然还嗤嗤地笑起来:“生气了?其实我就喜欢你这样年纪老一点的。”
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低哑声音说:“年纪大的,什么都懂。”
温晚被他气坏了,假意没听懂这话里的暗示,反而用力戳他胸口:“你比我还老呢!”
贺沉握住她乱点的小手,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我会给你时间继续了解我,但是温晚,别让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