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若还在,岁月正好(2 / 2)

可眼下她心裏没有一刻不惦记着贺沉,就是再漂亮的风景放到她面前也毫无意义。

她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盯着院子门口发呆,脑子里想了千百种逃跑的路线和方法,可是前提都得是周显声不在才可以。平时周显声几乎都时时刻刻和她黏一起,还说是怕她闷。

其实是怕她跑了吧?

温晚叹了口气,继续盯着那两扇铁门走神,很快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是车声!

来人了。

来的是骆太太,温晚对于她的出现已经没有太震惊。

周显声看起来和骆太太真是非常熟稔的样子,两人在院子里说话,隔得有段距离温晚听不清谈话内容,但能看到他脸上明显放松的情绪。骆太太偶尔会若有所思地看过来,温晚也不闪躲,坦坦荡荡地迎接她的目光。

二人进了屋,温晚继续待在阳台懒得下楼。倒是周显声难得放心她和人接触,上楼给她拿了外套披上,手臂搭上她肩膀:“你不是一直说无聊?我找了人来陪你说说话。”

温晚看着周显声,如果不是他眼神不对,她真的觉得这会是个非常好的情人。

周显声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轻笑:“怎么了?”

“你和骆太太关系很好。”能安心让她接触的人,恐怕交情不浅。

周显声闻言愣了愣,居然马上就解释:“我们两家是世交,别误会。”

“……”她才不会误会好吗?

骆太太坐在客厅沙发里喝茶,见她下楼冲她微微笑了笑:“又见面了。”

温晚想起当初在骆家的情形,看她的眼神便格外复杂。周显声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做,拍了拍她肩膀,侧身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你们聊。”说完就直接上楼了,只剩骆太太和她两人。

客厅大的离谱,两人站在那总有股无形的疏离感,骆太太脸上始终是那副浅浅淡淡的笑容,率先坐下给温晚斟了杯茶:“你肯定有很多话想同和我说,不如先坐下?”

温晚往她对面一坐,审视地望着她。

骆太太不由轻笑:“我提醒过你了,你现在这么看我,我很有压力啊。”

温晚忍不住额角狠狠抽了抽,提醒?她之前那种暗示谁能联想到自己身上!想了想,还是有些明白了:“所以现在你会帮我对吗?”既然当初愿意那样暗示她,说明骆太太这个人心眼儿并不坏。

骆太太听着,低头小口品茶,睫毛密密实实地垂着,挡住了漂亮深邃的双眼:“我哪有那个能耐。之前提醒你就被显声责备了。”

温晚只当她无心帮自己,失望地低下头。骆太太把面前的茶杯推过来,笑笑地敲了敲桌面:“不说这些了,听显声说你喜欢这种花茶,我特意送了一些过来。你要是喜欢,我以后还让人送来。”

这时候哪里有心情?可温晚见对方一直专注而认真地睨着自己,好像她不喝就不罢休似的,只好俯身去接,手指和对方交握时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温晚心脏紧了紧,似乎才回过味儿来,以周显声那样敏感多疑的心思,怎么会一点不设防地让她和骆太太接触。

她镇定地接过那杯茶,配合地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谢谢骆太太。”话音落下,被自己握在掌心的那张纸条也被死死攥紧。

温晚不知道骆太太是否可信,也实在猜不透她当初暗示自己以及现在想帮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可眼下她除了这个人之外毫无办法。

骆太太和她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当然都是客客套套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周显声很快就下楼了。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自然地坐在温晚身旁:“晚上想吃什么?”

这段时间几乎都是他下厨,周显声虽然会这么“绅士”地询问她,可是她的意见似乎根本不重要。正如眼下,温晚都还没开口,他自顾自地就说:“对了,你喜欢吃意面,那晚上我们就吃那个。芷龄一起。”

芷龄就是骆太太的名字,她含笑点点头:“不嫌我当电灯泡?”

周显声笑了笑:“你在,她心情很好。”

温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可是周显声好像完全看不到,又和骆太太聊了几句才去厨房。

温晚将手指插|进发丝,无奈地拨了拨一头长发,哑然失笑:“你看,他一直在幻想,总觉得我就是他想象的那个人。”

这哪里是喜欢,不过是偏执罢了。

骆太太看着周显声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才敛得干干净净,她深深看了眼温晚,无奈叹口气:“他以前不这样的。”

温晚也知道他以前不这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周显声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难道是因为那会儿她正好和贺沉僵化,所以才没刺|激到周显声?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就是看她和贺沉又有和好的趋势……

骆太太看她走神,小声说道:“其实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既然他这是病态的表现,并且喜欢的也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格。你不如让他看清楚现实。”

温晚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样更容易刺|激到他。”

周显声现在已然病得不轻,如果她用这么直接的手段揭开他心裏最珍视的东西,反而适得其反,到时候激的他做出什么极端举动就更加糟糕。

更何况最棘手的是,周显声也学过精神和心理学,她的那些方式对他未必有用。

骆太太走后,温晚洗澡之前才拿出那张纸条仔细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个日期,而那个日子就在三天后。

字迹是她熟悉的,一看就是贺沉写下的,温晚握着那纸条手都在发抖。

贺沉来泰国了……

她不明白骆太太为什么和贺沉合作,但是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说明贺沉有自己的计划,三天,只要三天她便可以见到贺沉了。

这三天骆太太除了一直让人送花茶过来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温晚知道自己除了等再没有其他办法。

终于到了骆太太允诺的那天,果然这天一切都有些不一样,周显声起得很早,却是正装打扮,平时他在家里都只是简单的家居服,这时西装线条硬挺,衬衫也烫的领口熨帖而挺扩,看起来似乎有要紧事。

他坐在餐桌首位喝完咖啡,这才慢慢走向她。

温晚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点点收拢,只听他低沉的嗓音慢慢在耳边响起:“一会儿芷龄会来陪你,我还有事要做。”

他说完并没马上离开,而是维持那样的姿势,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脸颊:“你会乖乖在家等我?”

温晚转过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双眸,那一刻她心裏是有些震动的。

周显声见她迟疑,眸色加深,伸手蓦地扣住她的后脑,俯身欺近她。温晚僵硬地往后退开,后背却死死抵在椅背上无法动弹。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像是在博弈,好在周显声依旧是那副绅士的模样,冰凉的唇只是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我不喜欢你犹豫。”

骆太太来了之后周显声才离开,紧随其后来的还有另一辆白色面包车,车里鱼贯而出的是一群黑衣打扮的男人,他们就待在院子里哪也没去。

骆太太进屋之后对温晚失笑道:“看见了吗?他连我也信不过。”

温晚看了眼守在外面的人:“现在怎么办?”

骆太太冲她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别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有枪声响起,骆太太趁机牵着她的手从后门出去,一边跑一边说:“有车等着,你不用担心,这是贺沉的人。”

温晚听了这话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呢?”

骆太太却没答她,而是一路将人引到了车边,马上把人推了上去。

温晚居然在车上看到了顾铭琛,她惊得几乎说不出话,随即也觉得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想到方才外出的周显声,她心裏不安的预感愈加强烈了:“贺沉一个人去见的周显声!”

这时候能让周显声亲自出门的也只有贺沉了,这是骆显的地盘,所以贺沉注定了要吃亏。他调虎离山只是为了让顾铭琛将自己带走,可是贺沉那边儿呢?

温晚不知道贺沉是怎么想的,她还想再问,骆太太已经伸手将车门关上了:“贺沉既然会这么安排,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顾铭琛也已经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瞧她一眼:“他让我们在机场等。”

眼下显然是一场鸿门宴,可贺沉依旧得去,手机已经收到了温晚安全的信息,短短几个字,却让他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面前领路的人认认真真打量他面容,微蹙着眉头,用的是泰语:“先生在裏面等您。”

贺沉收起手机,嘴角微微勾起颇深的笑意,脚下步子愈加沉稳。既然温晚已经安然无恙,那么剩下的事就可以放手去做,周显声这个人不解决掉永远都会是个大麻烦。

约的是一个废弃的码头,荒废时间不久所以周围依旧堆满了集装箱,此时正午阳光浓烈,远处几人的身影拉的细长。贺沉远远就瞧见周显声一脸寒意,恐怕是已经知道了温晚被转移的消息。

果然他才走近,那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双眼更是千年寒潭一般死死盯着他。

骆显倒还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笑眯眯地同他握手:“贺先生果然守时。”

他们用的是验货的名义,所以此刻演戏还得演全套,贺沉冷眼瞧着,心裏也在发笑,面上还是极为平静地:“骆先生花了这么多力气,我哪能让你失望。”

这话怎么听都别有深意,骆显装没听懂,简单向他介绍了周显声:“这是我朋友,巧的是前阵子也在青州,不知道贺先生是否认识?”

既然骆显爱演,贺沉也配合地眯了眯眼:“是有些眼熟。”

周显声回应他的是冷哼一声。

大家都在粉饰太平,骆显也没打算让这两人正面交锋,引着贺沉往前走几步,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天儿真是越来越热,我们早点完事,正好回家陪太太。”

贺沉浅笑道:“骆先生真是疼太太。”

骆显看起来似乎真是发直内心地疼芷龄,笑意加深:“这是自然,当初花了不少工夫才娶回家,当然不能冷落。”

贺沉专注听着,等他说完才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骆太太看起来可是桃花运有些旺,骆先生要看紧了。”

骆显一愣,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贺沉扬了扬眉梢:“我说错话了?”

骆显嘴角的肌肉都在抽动,却还是僵着脸道:“货在这边,贺先生这边请。”

周显声一直在边上极少出声,清俊的面容却阴晴不定,像是随时都有阴霾浮动。等骆显去打开集装箱大门时,他终于忍耐不住,冷冷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方才露出一点笑意:“果然还是小看你了,让我猜猜,是芷龄帮了你?”

贺沉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净是挑衅。

这话刚巧被回身过来的骆显听到,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语调也好似结冰一般:“芷龄?”

贺沉摊了摊手,无所谓地冲骆显笑笑:“骆先生还不知道?骆太太曾经暗恋了十几年的人,可就是你身边这位。”

骆显的神色更冷,周显声淡淡瞧他一眼:“你信他?”

骆显没有说话,周遭顿时早已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贺沉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骆显这个人,最善妒,更何况他爱惨了芷龄,这时候听闻这个消息,恐怕心裏早就翻江倒海。

周显声不善解释,似乎也不打算解释,良久才低低哼笑一声:“不要紧,先解决你再慢慢找小晚,省得以后再有人捣乱。”

贺沉眯了眯眼,竟也忍不住笑出声:“难得有一次我们意见合拍,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显声沉了脸,贺沉却双手插兜,一字字地道:“我也想一次解决你,让小晚彻底摆脱你这变态。”

最后两个字还是彻底激怒了周显声,骨节分明的双手一张一合,他蓦地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上贺沉的眉心:“贺沉,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处境?”

贺沉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没搞清楚的人,似乎是你才对。”

等待的时间总是尤为漫长,温晚坐在候机室,目光一直落在玻璃墙外蔚蓝而澄澈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在回忆某些过往,可又好像脑海中空白一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近乎空茫。

直到身边的男人开口喊她,她呆滞地转过头,入目的是顾铭琛深沉而担忧的双眸:“还好吗?”

好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好不好。

顾铭琛伸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良久才溢出一声低叹:“还在怨我强行带你来这?”

路上她挣扎了很久,自然是不会乖乖听话同他来机场的,面对她歇斯底里的样子,顾铭琛终于怒不可遏地嘶吼:“你去了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只会打乱他的计划!小晚,理智一些。”

不容置喙地将车开到了机场,可是自从待在候机室之后这个女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顾铭琛几乎是严守防范,就怕她忽然跑掉,他一直都记得贺沉的话,不管结果如何,都一定要将她安全带回国。

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

可是眼下,这个女人好像三魂丢了七魄,顾铭琛甚至怀疑,如果贺沉真的回不来了,温晚之后会怎么样?他看着不是不心酸的,这个女人真的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交付给另一个人。

他微微收敛心绪,清了清嗓子:“他对我说过,就是爬也会爬来见你,小晚,要对他有信心。”

温晚听着这句话,似乎可以想见贺沉说这话时那副轻佻的模样,这个男人总是格外自信的,所以他说这些话,一定不会骗她才是。她安慰自己,甚至非常努力地想挤出一抹笑来,可是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信他。”

短短三个字,尾音却一直发颤。

顾铭琛沉默着,搭在她肩头的手臂用了点力:“他明知是鸿门宴还要去,我猜是想彻底解决周显声,他想给你一个安定的未来。费了这么大劲儿,他那种不吃亏的性子,怎么会舍得这么好的机会求得你原谅。”

自认的冷幽默,还是没换来她的微笑,他顿了顿又说:“他有全盘机会,加上骆太太帮忙,整件事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安心等消息。”

温晚愣愣听着,这才好像被他的话敲醒一丝理智:“骆太太为什么要帮我们?”

顾铭琛大概也在思忖其中缘由,良久才说:“女人爱极生恨,其实也很可怕。”

温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莫非她……”

周显声曾经说过,他和芷龄是发小,两家又是世交,所以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芷龄就暗示她周显声的秘密,其实是不想她和周显声有什么牵扯吧?

温晚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想到这个女人时,心裏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时间在一分一秒缓慢地流淌着,眼看离登机的点儿越来越近,温晚频频看向机场门口,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

顾铭琛蹙眉看着她,温晚深吸口气,还是对他平心静气道:“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对不起铭琛,这个时候,我无法再保持冷静。”

顾铭琛说贺沉不许他们插手,更不许报警,说自有安排,可时间太能折磨人了。

每个人都会有让他失控的致命弱点,她的,恐怕就是这个叫贺沉的男人。

顾铭琛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并没有再试图阻拦。

温晚转身要走,顾铭琛伸手攫住她的手腕,眼神复杂到她有些看不懂,他说:“不后悔吗?他曾经那样伤害过你、利用你,就这样……原谅他?”

温晚也坦然地望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既然爱了,何必遮遮掩掩。”

顾铭琛扯起唇角,却作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慢慢站起身,对她沉声说道:“我陪你。”

去的时候,顾铭琛忍不住回忆起数天前贺沉找上自己的场景。

那时候他多少有些震惊,一是没想到周显声会如此对待温晚,另一方面,则是这个自负清傲的男人居然会放下身段来请求合作。

因为纪颜的事他依旧憎恶贺沉,可是这事儿现在扯上了温晚,并且波及她安危,他就是恨不得面前的男人去死,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放下成见选择信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还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只是暂时合作而已,等事情结束,我们还是敌人。”

贺沉抽着烟,透过灰白的烟雾露出了然的笑意:“随你,你恨不恨,我其实并不在意。”

这个混蛋,顾铭琛真是怎么看都觉得他顺眼不起来!

说起来他们俩从没这么同仇敌忾过。两人站在车前谈话,甚至没约一个像样的场所,气氛却难得融洽。

贺沉居然还意外地同他说了一句心底话:“其实我真的嫉妒你,小晚曾经被你伤害得那样深,但她还是不会狠下心来恨你。你们之间还有那层亲情在,这样,一辈子也无法割舍掉联系。”

顾铭琛也沉默地抽着烟,脸上却没有胜利的骄傲,亲情或许真是他侥幸的一点筹码,但是这并没能让他开心多少。

作为情敌,贺沉难得在他面前露出一点脆弱的样子来:“我现在做梦,还是会梦到她恨我。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再信任我一次,但是我能做的,会全都替她做好,让她再也不失望。”

顾铭琛看了他一眼,贺沉抬手制止他:“千万别同情我,我不是她第一个爱的男人,但一定是最后一个。”

顾铭琛嗤地笑了:“温晚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这是自信。”

那个午后,两个原本互相不对付的男人居然聊得意外地好。贺沉临走前又忽然停住了,目光深沉而内敛,说的话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如果到时候我……你一定要想办法带她走。”

顾铭琛斜了他一眼:“好人都你做,坏人我来当是吗?”这家伙心机也未免太深。

贺沉失笑,手臂搭在车顶,等笑够了才敛去所有情绪:“我现在谁也信不过,只剩你会全心护她安危。而且也只有你,在她犯傻的时候会帮她放弃我。”

顾铭琛依旧是那样冷淡地看着他,可心裏却微微有些震动,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确定自己心裏的真实想法,他的目标就是带温晚走,只要她安全就够了。

可是眼下他在做什么?

他居然陪她疯,带着她去找那个男人。

连他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