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若还在,岁月正好(1 / 2)

晚上林医生和喜珠为温晚践行,周显声也一起出席了,他坐在温晚身边,自始至终都很少说话。温晚也因为之前他那些话有些尴尬,很少主动和他搭腔,于是这顿饭吃的有些闷,气氛并不算太好。

等吃完饭洗碗的时候,喜珠就忍不住和她偷偷咬耳朵:“小晚姐,你桃花运也太好了吧?每次来找你的男人都不一样!”

温晚失笑:“这个是我弟弟。”

喜珠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用力眨了眨,上次贺沉说顾先生是温晚的哥哥,这次来的这个又是她弟弟?可分明那两人瞧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们家真乱……”喜珠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几人的关系,最后认真地下了结论。

温晚也没解释,笑笑地将碗碟擦干。

喜珠又看了眼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周显声,歪了歪嘴巴,压低声音对温晚道:“可是这位感觉很奇怪呢,除了你之外,好像对谁都不怎么热情。”

温晚蹙了蹙眉心,其实上次在曼谷的时候她也发现了,不过周显声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又是独生子,或许自我意识有些严重。

她没太把这事放心上。

可是很快还是发生了点不愉快,周显声似乎很急,机票居然定的就是第二天一早的,对着温晚说得非常坚持:“今晚我们回市里,明天一早就走。”

这是通知,不是征询她意见,温晚对这样的周显声更加陌生了,迟疑着说:“可是今晚,我留在这不行吗?明天早上在机场和你汇合也可以。”

她晚上还想在这裏留宿,毕竟和林医生喜珠已经相处很久了,对这个小小的诊所也有感情,而且实在不明白周显声为何这么坚持,以前他虽然也很强势,但不至于如此霸道。

是怕她再跑了,林有珍那边不好交代?

周显声看着她,似乎在忍耐什么,最后想了很久才说:“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话是这么说的,可温晚晚上准备关窗时,却从窗口瞧见他的车始终停在诊所门口,透过车窗能瞧见他微微合着眼,指间总有一抹猩红若隐若现。

温晚走过去敲响车窗时,那人马上就睁开了眼,眸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待瞧清面前的人是她之后表情才慢慢舒展开:“怎么?”

温晚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无奈叹了口气:“上楼吧,你这样哪里睡得好。”

周显声直直望着她,忽而低声笑了笑,温晚不明白他笑什么,他似乎也不打算解释,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会不会麻烦你们?”

之前林医生和喜珠根本没有要留他住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连林医生那么和气的人仿佛都不太喜欢周显声。

两人沉默地上二楼,温晚走在最前面,总是感觉身后那两道视线跟一直钉在自己身上似的。她鼓足勇气,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发现他只是低垂着眉眼慢慢地拾级而上。

温晚暗暗觉得是自己神经太紧,说了句话缓和气氛:“你不用担心,我也想回去看看她,所以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言下之意,真的不用担心她会逃走。

周显声脚下步子没停,深邃的眼底却有些难以捉摸的颜色:“之后,你还想回这裏?”

温晚没有回答,她自己也没想好之后要怎么办,刚好到了门口,回头冲身后的男人笑了笑:“到了。”

周显声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进屋。

其他房间还没有人住过,因为刚刚搬进来的缘故,床上用品也有限。所以即使明知道周显声讨厌贺沉,温晚还是硬着头皮安排他住进对方曾经住过的房间。

温晚疑心周显声会马上拒绝,可他只是微微扫了眼房间的布局,却意外好说话地答应了。

温晚看了他一眼,放下心来,道了声“晚安”就准备离开,周显声却开口喊她:“能给我煮点东西吗?”

温晚想起他晚餐的确没怎么动筷子,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这的口味,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私心还是将他当弟弟的,于是欣然答应了:“你先去洗澡,我去做。”

等周显声洗完澡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已经摆在餐桌上了,上面还放了几片绿油油的蔬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尝尝。”温晚坐在餐桌旁对他微笑,她给自己也煮了一小碗,笑眯眯地说,“很久没煮过东西,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希望没退步。”

周显声看着她沐浴在灯光下的面容,这样的情景太美好,气氛温馨,简直和他预期的一模一样。他心念一动,走过去往她身边一坐,却没有马上动筷子。

温晚被他瞧着,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不吃,不是饿了?”

周显声面容温和地注视着她,唇角好看地翘起:“你现在吃,不怕胖吗?”

温晚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不由莞尔道:“没关系,你一个人吃不是很无聊?我就很怕一个人吃饭。”

周显声听了这话却更加认真地盯着她瞧,温晚摸了摸脸颊,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可下一秒就听他不急不缓地说:“小晚,你对我真好。”

温晚愣了愣,随即对他撇了撇嘴巴:“一碗面就把你收买了,真没成就感。”

“你一直在,就一直都会有人对我好。”周显声面上带着笑,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他低头开始大口吃面,丝毫不管对面愣住的人。

温晚却被他这话说得糊涂,一直?

第二天周显声很早就起床了,温晚才刚把行李拖出来就见他衣着整齐地站在卧室门口。她不由有些惊讶:“这么早?”

周显声冲她点点头,顺手接过拉杆箱:“走吧。”

车子一路开到了机场,周显声直接去办登机牌,温晚拿着手机却开始踌躇——要不要给贺沉说一声呢?贺沉这段时间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一直没给她来过电话,开始她还能沉得住气,后来心裏就有些郁闷。

到底是有多忙?连发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都被她给捂热了,正在天人交战之际,被自己握住的白色机身忽然开始嗡嗡震动,她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却发现正是让自己烦恼的罪魁祸首。

她盯着屏幕上的“贺沉”两个字,心跳完全乱了节奏。

温晚傻乎乎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故作镇定地接了起来,那人磁性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波传过来,仿佛就在耳畔绵绵絮语一般:“有没有想我?”

温晚是坚决不会告诉他,自己刚才还满脑子都是他的!所以几乎没犹豫,马上就矢口否认:“当然没有。”

贺沉听完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我想你了,回来没有一刻不想你。”

不过是最普通的情话,可此刻怎么忽然让她有些恍惚起来,温晚握着手机,居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笨拙地“哦”了一声。

贺沉的轻笑又传了过来,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失笑着捂住额头的样子:“才分开多久,又要跟我生分上了?”

温晚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支吾道:“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贺沉要被她气死了:“还真诚实,一点想对我说的话都没有?”

其实之前是有的。诊所彻底竣工之后,她想要第一个分享的人就是贺沉,各种证书审批成功之后她也想第一个通知贺沉,就连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件琐事她也都想告诉他……可是这时候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她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之前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贺沉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是真的要被气坏了:“小没良心的,看我过去怎么收拾你。”

温晚这才记起自己要回国的事:“贺沉,其实我——”

手里的电话忽然被人接了过去,温晚回头沿着那只被西装布料紧紧包裹的手臂看上去,瞧见了周显声一脸的不虞之色。

他似乎满脸怒气,唇角紧紧抿成直线,连下巴的线条都绷得冷硬严肃,低头看了眼通话名单,直接挂了电话:“时间到了,有事等回国再说。”

温晚对他这个突兀又不礼貌的举动有些愠怒,站在原地沉默几秒,说:“显声,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但是我们应该互相尊重对吗?我不喜欢别人总是强迫我。”

周显声皱着眉头,眼神冷冰冰的,那样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压迫感,温晚握了握拳头,率先转身走了。

周显声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电话,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力道像是要把什么给生生捏碎似的。

贺沉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英挺的眉峰微微一凛,观景台外车流湍急,到处都是城市喧嚣的气息,这让他情绪更加焦躁。他走出休息间,心绪忽然有些乱,沉吟片刻,对还坐在办公桌前的阿爵吩咐道:“找人看看拜县的情况。”

阿爵知道温晚一直在拜县,听了这话马上停了手中的工作:“怎么了?”

贺沉捻了捻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总觉得要出事。”

阿爵看着这个平素沉稳冷静的男人,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我这就打电话过去问问。”

贺沉坐在皮椅里,一直盯着电话走神,他回国的时候刻意安排了人在拜县,一方面是担心骆显有什么后招,另一方面则是担心贺渊。

不过贺渊现在自顾不暇,大概根本没心思动温晚。

可是温晚的电话从刚才开始就打不通了。

阿爵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语气也略显凝重:“出事了,我们安排跟着温医生的人,现在全失踪了。诊所那边说温医生是和周显声一起回国的,我查了机票信息,可是机场那边说……”

贺沉面色一沉:“说什么?”

“他们根本没登机。”

贺沉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他知道温晚是被周显声带走了,也知道这件事同骆显有关,能那么轻而易举将他安排的人都处理掉的,除了骆显恐怕也没别人了。

可即使有这线索又如何,泰国那么大,又不是他的地盘,短时间内要找到一个被人蓄意藏起来的女人天知道有多难。

阿爵已经派人到处打探消息,贺沉左右思量,将手里的烟蒂探进烟灰缸:“我亲自去一趟。”

阿爵闻言马上伸手拦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去也于事无补,更何况现在一切都部署好了,你费了这么多精力。贺沉,温医生暂时不会有危险,周显声走这步棋就是请君入瓮,他怕骆显请不动你。”

贺沉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可是纵然知道是火坑,裏面有温晚,他怎么也得往下跳不可!

阿爵从没见过贺沉这么平静的样子,他慢慢地拿起外套,话音一点起伏都没有:“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不管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利益,我都得去。”

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事比她还要重要了。

看着他眼底的坚定情绪,阿爵终于没有再拦他。

温晚醒的时候只见一片耀眼的白光,她眯眼瞪着屋顶看了好一会儿,渐渐适应光亮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全身无力,脑子里似乎也有些迟钝,过了许久才恍惚记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电话的关系,她和周显声闹得有些不愉快,自己拿了登机牌准备去安检,却听到他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周显声向她道歉,态度异常诚恳,温晚也不可能真为这事和他计较多深。

然后周显声说她脸上有东西,拿了手帕替她擦拭,恍恍惚惚地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再后来就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她就是再迟钝看眼下的情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想不明白,想破头也搞不清楚周显声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不是要她一起回青州看林有珍,她不是也答应了吗?

温晚左右打量,确定这间屋子十分陌生,摆设和布局也看不出什么有用讯息,而且她全身乏力,真的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这个混蛋。

温晚在心裏暗暗咒骂一句,气得闭上眼。

幸好走廊上很快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细听之下发现只有一个人,她大概猜测到了会是谁。果然门板被推开之后,出现的就是周显声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见她醒来也没有一丝丝窘迫感,反而是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去。

温晚怒气腾腾地瞪着他,周显声就好像没看到似的,悠闲地往床边一坐,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醒了,肚子饿吗?”

她有些焦躁,又有些气闷,但还是极力镇定地问他:“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周显声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看,看得温晚后背发凉,这才俯身挨得她近一些:“小晚,我觉得我们在曼谷的时候很开心。”

温晚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那和眼下的情形有关系?

显声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像是有些难过,又像是有些生气:“我以为我们相处得很好,你那段时间多开心。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走掉?走掉就算了,还和贺沉……”

“你知道我看着你和贺沉那么好,有多生气吗?他对你那么糟,那么伤你,你怎么就原谅他了?我心目中的小晚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暴躁得像头狮子,说完又停住了,非常专注地转过头来认真审视着她:“我要把我的小晚找回来。”

温晚毕竟是精神科医生,观察人的精神面貌几乎成了习惯,她定定看着此刻的周显声,心底除了震撼之外不剩其他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病人,眼神浑浊、言辞偏激,可是眼下这个人,她是亲眼见识过他最正常的那一面的。

以前周显声在她心裏就是绅士的代名词,他虽然毒舌却一直都是细心体贴的,甚至在她流产那段时间还刻意找了不少轻松的书籍和电影来给她解闷,生怕她得了抑郁症。

她心绪复杂地看着周显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显声见她不说话,又重新坐回她身边。

依旧是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庞,一双眼黑黢黢地像是望不见底,他说:“贺沉和顾铭琛到底哪里好?他们一个比一个更不堪,你只是缺少机会了解我。”

温晚这才如梦初醒,她冷静地看着周显声,压抑着心裏翻涌的情绪:“显声,我睡了很久很难受,想起来走走。”

周显声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

温晚吞了口口水,又试探道:“我起来吃东西,然后我们好好谈谈,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既然我不了解你,那你要给我个机会才对啊。”

周显声微微蹙着眉,大概在考虑她这话的可行性,温晚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可是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局面。

是周显声的手机,他看了眼号码,居然当着她的面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那边是男人的声音,内容温晚便听不清楚了,只隐约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周显声也不避讳她,等通话结束时嘴角甚至带了几分笑意:“骆先生办事我放心,承诺过的条件我也不会食言,合作愉快。”

骆……

温晚的脑子瞬间才清明起来,难怪觉得骆显这个名字耳熟,那次和周显声在曼谷,她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好像是提到过这么个名字。可惜她当时并没有刻意留心,实在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周显声和骆显那时候就搭上线了!

温晚想得多了,脑门上都开始冒汗,原来一切都是周显声的计划。带她来曼谷,或许还料准了她会离开,再后来甚至让骆显引贺沉入局。

她想到贺沉,一颗心顿时都揪了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识破这一切。周显声和骆显分明就是衝着他去的,还不知道挖了什么样的陷阱等他跳。

可她现在别说逃跑了,就是动一下都异常艰难。

怎么办?

温晚走神的空当,周显声已经挂了电话。他走至她身旁,伸手替她揩了揩额头的汗意,声音还是那般轻柔:“怎么了?热?”

温晚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周显声兀自笑了笑:“你前段时间太累了,一直给那些人看病,贺沉也是,一点不知道心疼你,还出资建什么诊所。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好好睡几天,等你醒了,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温晚听得胆战心惊,她总觉周显声这话有弦外之音。

周显声已经站起身:“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温晚焦急地叫住他:“你要对付贺沉?”

周显声看了她一眼,也没否认:“不只是贺沉,还有顾铭琛,那些得到过你却从来没珍惜的,我全都不喜欢。”

温晚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压住心裏的火气,面对其他病人她尚能理智应付,可是此刻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弟弟”,居然会这么病态地“喜欢”着自己。

她吁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我妈知道吗?”

林有珍一定不会纵容他这样对自己,而且周显声明显还是很尊重林有珍的,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希望还能唤起他一点点理智。

周显声安静片刻,无所谓地笑了笑:“林姨非常喜欢我们俩在一起,我已经告诉她我找到你了,我们现在玩得很开心。”

温晚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她没生病?”原来连这个都是假的,怪不得回国前一晚怎么都打不通林有珍的电话。

周显声从头到尾都是计划好的。

温晚震惊到无以复加,只听周显声轻描淡写道:“我不能再放任你和他在一起,所以才加快动作提前开始行动。小晚,我每天看着你和他朝夕相对,真的很难过。你安心待在这裏,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回青州。”

这时候根本无法和他沟通,温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都听你的,可是显声,我睡得肩膀和腿脚都不舒服,能让我起来吗?”

周显声警惕心非常高,想了很久,最后也只是扔下一句:“我会考虑。”

不过温晚很快就发现了,虽然周显声将她关在这裏,倒是没怎么为难她,或许这个男人本质并不坏,所以即使这种时候也没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折磨她。

每天都会按时给她送吃的,还变化着花样,当然菜色全都是她爱吃的,并且会亲自一勺勺送到她嘴边。

周显声还会陪她一起看电视,也就是这时候温晚才知道,他们果然还在泰国。

再后来温晚已经能在宅子里走动了,偌大的别墅,居然只有她和周显声两个人。外面的风景倒是很好,有个特别大的园子,裏面种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鲜花,站在她阳台上往下看时非常漂亮。

说起来,被软禁还能有这种待遇,要是平时温晚恐怕还有心思好好欣赏一番,至少周显声没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