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最喜欢的不过是那股恣意流淌的暧昧情愫:转身就可以看见的熟悉眉眼,课上放学后的言笑欢乐和不经意的试探,那种悄然滋长的欢喜隐匿在心底,那时候的心情好像是晕染的水墨中国古画,含蓄,矜持,美的只能意会。
两场恋爱谈的伤筋动骨,那些眉眼间调情的暧昧,擦肩而过的悸动已经撼动不了我,看多了身旁形形□的分合,大约实在对情爱有些倦怠,有时候不由的就会问自己,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是感情的维系重要还是身体发肤的相依牢靠。
用了谁的蛊去套住谁的情,谁又会留下谁。
我问过很多人这样一个问题,网络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有些寂寞的通病,说起话来若是有些投机,倒也真真假假的半掩着真心相互试探起来。
我也曾经在这样的泥淖里沉浮,大多数时候我只是浮在水面上,看其他人沉底。
我喜欢问他们,如果找不到一个用心喜欢的人,那是不是去找一个身体契合的人?
他们是各种各样的男人,和男生。
他们也没有答案,或许,这类烂俗的问题他们也想不明白,那些形形□的男人自己都有一堆破烂的感情账,以前的,现在的,还有好几合一的,有时候会流水一样的倒给我,俗烂的词语还有忧伤的轮调我连敷衍都懒的理会,这样的问题,他们怎么能会回答。
我也不会回答,对于陈潇宁和徐可林,我只有情,没有欲,所以我更搞不清楚。
可是刚才薛问枢的轻轻一搂,好像埋藏在身体某处沉重的一部分被熨帖的放下,身体需要的温度被恰如其分的填满。
我想从后面抱他,然后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这样最好,要是还希望有点什么,冬日的暖阳最好。
而这样的初衷,只是觉得舒服和温暖。
薛问枢看到我两眼放空的样子,伸出手挥挥,“施莐?”
我自然的“啊”了一声,盘腿坐在床上,“我问你个问题啊!”
“啥问题?”他漫不经心的把我的电脑打开来,蓝色的亮光映在他的脸周,连眼眸里都是亮闪闪的。
我忽然改口了,快的令我自己都惊讶,“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初恋最难忘?”
他几乎没怎么想,“是啊,怎么了?”
“没啥……”
薛问枢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现在还很难忘的回忆,究竟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而那道曾经的刻痕是不是永远留在心底不可磨灭。
我在飞快的想着。
可是薛问枢笑起来,“初恋这档事,咱一向是对事不对人,怎么说在花季雨季谈过恋爱,我也赶上高中最后的末班车,也算完整过,开局很梦幻,结局很扯淡,和谁谈,不重要,那是我的幸福时光。”
我被他逗笑了,“你真酸。”
“酸毛!施莐,你的初恋呢?”
“我也是结局很扯淡,不过没啥好回忆的,那时候小,啥都不知道,整天拖拖手就幸福的不得了,后来也难受,难受过了继续下一个,似乎也算是见一个忘一个,没啥痕迹,更别提什么伤,伤,伤的。”
他大笑,“干净,利索!”
我也不推辞,“谢谢夸奖!”
这两天我每天都去教室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讲课,有时候觉得乏味,自己坐在座位上对着自己的课件发呆,四月的天暖洋洋的,把窗户打开,微风带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弥漫了整间教室,骨头微微的酥软,春风熏人欲醉人。
真好,春天来了,身边若是没有相依的温度,来自自然的拥抱,一样温暖。
就在温暖的驱使下我居然睡着了,迷糊中就听到风吹动讲稿“哗哗”的声音,然后忽然一下子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太阳晒在脸上的温度还在。
我一下子惊醒了,却看见何彦非站在我旁边,他笑道,“你要睡觉也把窗户关上。”
我含糊不清的“哦”了一句,“何老师下课了?”
“叫我何彦非吧,何老师听上去怪怪的,总觉得我教过你似的。”
“谁说没教过,我还霸王了你半节课。”
他淡淡的噙着笑容,目光却一直落在我的讲稿上,他随手翻了几页,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他指着我的签名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这字怎么念?”
“莐……跟沉同音。”
“好生僻的字啊,这名字谁起的?”
“我爷爷,他没事翻字典给瞎翻到的,他觉得顺口又可以顺便卖弄一下自己的学问,其实这字生僻还容易读错,所以教过我的老师基本都没念对过,他们都念‘沈’,还有的老师为了不念错干脆不点我回答问题。”
何彦非舒了一口气,好像很庆幸的样子,“……我也差点念半边。”
我抓起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猜猜念什么?”
他面露难色,“不干!不上当!”
我哈哈大笑,“你是不是不敢念半边,那就对了,这次是个地名,叫盱眙,不是于台。”
何彦非也笑起来,笑意从嘴角一点一滴的蔓延到眼底,他连说,“受教了,受教了。”然后抬手看了一下表,“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我点点头,他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施莐,讲课时候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还有,课配上图片会生动一点。”
门把被拧开一点,发出金属相错的声音,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加油了,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