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拓在那边关切地询问:“我刚才在电视看北马的新闻了,看起来雨还不小,听说大家跑得挺艰苦的。师兄你怎么样,都还顺利不?”
“还可以,反正跑完了。”
“师兄厉害,用了多少时间?”
“厉害什么?将近两个小时。你小子在哪儿呢?”
“成都。朋友还没好利索,来这边休养两天。”
“嗯,成都好地方,巴适哦。”莫靖则哂笑,“我看你是故意的,回来还得风雨交加。”
“我倒是想跑啊,怎么也准备了好几个月,还有报名费,真是一时走不开。”方拓语气诚恳,“对了师兄,你看到夏小橘了么?”
“她全程,还在跑。刚从半程终点过去二十多分钟吧。”
“哦,就她自己?”
“对,本来不是你……”莫靖则恍然醒觉,方拓并非打电话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你找小橘?和我那么多废话,自己直接问她。”
方拓踌躇片刻,说道:“这个,她没接我电话……”
出发前还和夏小橘简单聊了两句,给她鼓劲儿;到了医院,在电视上看到北京风急雨骤,又打了一个电话,她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不知是跑得太辛苦,还是在恶劣的天气中对他更添几分怨怼。方拓坐立不安,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又拨给夏小橘,第一次响了十来声,没接通,便传来“嘟嘟”的短线声。他又打了两三次,都是被直接按断。
在电视一晃而过的镜头中,看到风雨中奔跑的人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还有扶着腰大口喘气步履蹒跚的,或是干脆坐在路边瑟瑟发抖的。
方拓按捺不住,只能打电话给师兄。莫靖则听说夏小橘不肯接,轻笑道:“也是,让你放了鸽子。”
方拓心中不安,“的确是我忽悠她跑全程的,回去大家想怎么算账怎么算吧。我是有点担心她那个脾气,怕她硬撑。之前我和她跑过三十公里,知道她大概的能力。要是天气好,她跑完全程一点都没问题。但现在……刚才过半程时她怎样?”
莫靖则一时答不上来,起初是梁忱的身影遮住了夏小橘,等她摘下帽子,他根本忘了自己是去路边给夏小橘鼓劲儿的,只看到她跑远的身影。
他思忖片刻,答道:“今天跑得都不容易,小橘很有毅力。我帮你留心着。”
方拓长吁一口气,“好,师兄费心了。”
放下电话,莫靖则又拨给夏小橘。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好,雨小了。我到学院路了。”
莫靖则应道:“那就好,方拓还问你跑到哪儿了。加油!”
梁忱还没道别,就站在一旁安静听着,这才问道:“小橘怎么样?”
“她说还好。不过,声音听起来有些抖。”莫靖则蹙眉,“方拓说,怕她逞强……但是我来问……”
梁忱点头,她想的也是一样,就算夏小橘有什么难处,也未必会同不算亲近的莫靖则说。她说:“再等几分钟,还是我来问吧。”
电话拨过去,梁忱温言问询:“小橘,你跑到哪儿了,感觉怎么样?”
“快到、二十六、公里了。”她的呼吸粗重,“还、还好,就是、挺冷的。”
“跑起来也不暖和?”
“风、风有点大。”
梁忱面色也凝重起来,“小橘,你总出野外,应该知道要避免hypothermia,如果你的core temperature过低,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夏小橘的声音轻轻颤抖,“可是,梁老师,我要是现在放弃,半途而废,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啊。”
“傻姑娘,真跑到进医院,就有出息么?”梁忱劝慰道,“你最初跑步也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伤害身体,现在不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
夏小橘声音哀戚,“我真的,很想、想跑下来。”
“还有下次,又不是只有这一场比赛。”梁忱说道,“这一次条件不合适,下次再来了,不代表你的品行有任何问题,是不是?”
夏小橘片刻无语,之后声音渐低,哽咽起来,“梁老师,我真的、真的跑不动了……”
“快找一个暖和的地方避一避。”梁忱问,“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我去坐、收容车吧。你也、好好休息。”
“这离你家不远,坐收容车去终点做什么?”
“我的伞、还在背包里,寄存了……”
梁忱哭笑不得。
莫靖则在一旁低声道:“告诉小橘,我开车去接她。”
梁忱看了他一眼,稍一迟疑,便说道:“告诉我一个位置,我正好遇到一位朋友,我们开车去接你。你看附近有没有商场或者饭店,先去暖和一会儿。”
夏小橘听说还有别人过来,惭愧道:“跑了一半,折腾这么多人来找我,真是……”
梁忱轻笑着宽慰她,“你比我们跑得都多,已经很棒了。”
收好电话,梁忱转身走向柜台,想再买杯热饮带给夏小橘。
莫靖则拦住她,“我来吧。”又买了三份汉堡套餐。
梁忱说:“谢谢你,陪我过去找小橘。”
莫靖则想起她说的“遇到一位朋友”,怎么也笑不出来,语气生硬地应了一句,“她也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