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下去还得了?白芷不顾后果地冲了出去,“表妹,不要。”
高举匕首的柳如冷眼射向白芷,白芷浑身哆嗦一下,那股狠劲是她望尘莫及的。她斗胆上去试图阻止,“表妹,你可能不知他是何人。他乃裴大将军之子,你这一刀下去,后果很严重。”
柳如蹙眉,看了看倒在床上裴九。
白芷方想放下心来,柳如却冷笑起来,“那又如何?谁知是我阉了他?”悬在她头顶的匕首狠狠要刺下去。白芷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表妹,三思。”
“放开。士可杀不可辱,我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绝不姑息。”柳如力气颇大,若不是白芷先前有强身健体,这等力气,她遏制不了。
“那表姐待你又如何?”白芷喝止她,悲愤交集地凝望着柳如。
柳如一怔,“尚可。”
“我爱他,我没有他不行,为了表姐,请放了他。”白芷铿铿有力,振振有词,似宣山盟海誓,其目光之真诚,其语气之郑重,其气势之强大,让柳如软了下来。柳如抿着嘴,憋屈地放下屠刀,立定成佛,捂脸哭着离开房间。
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白芷见柳如离开,长长吁了一口气,倏然想到昏迷未醒的裴九,赶忙转身从腰间掏出解药欲为他服下,却仔细一瞧,裴九双颊绯红,气息不匀,乃充血之症。
白芷大惊,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迷|药吸入过多,引起其他症状?不行,得找大夫。”
她方起来准备离去,手腕被人抓住。白芷错愕转身,只见裴九的脸红到脖子,语气略显别扭,眼眸无法直视她,他道:“我并未晕倒。”
白芷脸色渐白……她不甚相信地问道:“怎会?明明有迷|药。”
“从小药罐里长大,许多药材皆已免疫。区区迷|药,不足为据。”
“那你怎装晕?”白芷气得直想跺脚。
裴九顿时又充血了一会,别扭地不去看白芷,慢吞吞地道:“我只想看看到底有何阴谋,谁曾想……”他望了望白芷,低垂眼帘,不再言语。
谁曾想听到一番惊天动地,感动天感动地的真情大表白!白芷在内心帮裴九补全了。此番,她已不想再多加辩解,而是挺直腰板,言词果断道:“那可否接受?”
其实白芷在半真半假地试探。完成前世未完成的缘分,未曾不好。若他有意于她,顺水推舟。若无意于她,微笑作罢。白芷年纪不小,白渊逼得紧,与其在白府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不如及早带着柳氏远离。
裴九见白芷似笑非笑,恼羞成怒,十分土气地又骂道:“淫|妇!”
白芷心底叹息,火候不够,只得微笑作罢。白芷朝他欠身,“淫|妇这厢失礼了,裴公子再见。”毫无眷恋地离去,让裴九摸不清她的情,是真还是假。
回到柳府,白芷自当去柳如的院子探望一下柳如。不曾想,半路被柳如的丫鬟阻截,说是柳如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白芷只好作罢,吃了闭门羹回到自己的院落。
清荷在屋内等候多时,她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方进屋的白芷,“老爷寄来的家书。”
白芷不甚愿意接。白渊的书信,她当真怕极了。
信上云:父偶遇一介书生,觉家世殷实,不嫌吾女名节损矣。望女速回探之。
白芷心中冷笑,如此这般急切她出嫁,眼高过顶的父亲竟觉书生亦可,定有猫腻。其实白芷也猜出一二,二娘定然吹了枕边风从中作梗。白渊指望着她嫁给裴九,如此草草把她嫁给一介书生,指不定是家里出事了。
也罢,怎么也是一个嫁,书生便书生,只要心术正,为人耿直,做妻总比以后做白渊的垫脚石被他卖去做妾强。她对白家本就淡薄,出不出事,她不曾上心,只是家中还有柳氏,她心存顾虑。
白芷对清荷道:“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清荷一怔,“这么快?”
“怎的?你想在此落地生根?”白芷挑眉,只觉得清荷愈加古怪。当时死活不肯跟来,如今又表现出依依不舍之情,善变得很。
“无。”清荷低眉信手地退下。
白芷想,该跟舅舅和表哥道别了。
因白芷走得突然,柳继得知白芷要连夜回去,颇为惊愕,“发生何事?”
“急着嫁人。”白芷开玩笑,“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人肯要我这老姑娘,自当迫不及待欢天喜地地嫁人去了。”
柳继蹙眉,不信地沉着嗓子道:“不信。”
“那过些日子传来喜讯,表哥自会知晓了。”白芷嘴角上扬,明亮的眸子闪闪动人,柳继看着发傻,想说得话卡在嗓子眼里,迟迟说不出口。
“柳如说,你很爱裴九。”柳继艰难地道。
瞧这柳如大嘴巴。白芷只想翻白眼,脸上却面带微笑,“可人家不欢喜我啊。”
“就因为裴九不欢喜你,你才自暴自弃,随便把自己嫁了吗?”柳继颇为激动。
白芷细细想了想,表现得颇为认真,然后郑重点头,“是的,伤透了我的心。”
“……”柳继不言不语。
白芷憋着想笑,“好了好了,这些沉重的话无意义。表哥,下次来苏城喝我喜酒。”
“……”柳继继续沉默以待。
白芷见柳继不说话,欠身道:“那表妹去收拾细软了,先行告辞。”
“……”柳继依旧沉默。
白芷方跨出门槛,往自个厢房走去。身后的柳如忽然喊道:“我瞧不起你。”白芷一怔,回头见柳如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柳如道:“你既然爱裴九爱如生命,怎如此轻易放弃?你这叫爱吗?”
白芷有趣地笑道:“那怎样才叫爱?”
“非君不嫁,愿为君死。”
多像曾经的她啊!白芷由衷感慨。曾经的她可不就这样?除了慕屠苏谁都不嫁,失自尊去做他的妾,爱到绝望,一死了之。那样鲜活富有生命力的她,早已死入尘土里,重获生命的她,害怕爱,害怕那样曾经的自己。
白芷笑:“君死活不爱,何能强求?既强求不得,不如大方放手。”
“能放手的感情还是爱?”柳如嗤之以鼻,“我瞧不起你,表姐,你是个懦弱无能的女子。”
“你想这么说也罢。只是,你好自为之。”白芷转身去自己厢房。
她该收拾行李,回家嫁人了。
至于爱,她早已搁浅于那惨淡无疾而终的前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