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隐忍(1 / 2)

授他以柄 周扶妖 4906 字 2个月前

上山之路自然不如平坦大道好走,一路上裴轻温声细语地叮嘱要慢点。

萧渊以前断手断脚都没这么金贵过,自从听他说身上有点疼,她就一路扶着问着,要不是她那瘦弱的小身板不允许,萧渊觉得她都想背他。这小女使,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裴轻没看见他笑,只看见了前面的一处山洞。

走了一个多时辰,她也有些乏累,于是抬头看看萧渊。不用开口后者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说:“走,歇一会儿去。我守着,你睡觉。”

山洞不大,但能遮风雨,裏面还有烧木的痕迹,应当是曾有人也在此歇脚。方进了山洞,外面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裴轻正愁没有水净手,如此一来便解了这难题。

她把包袱里的旧衣裳拿出来给萧渊垫在身下,还叫他别乱动,自己则走到洞口,藉着雨水净手。

许是雨声动听,裴轻一点都不觉那雨水寒凉,反而将手伸出去更多。

萧渊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此时此刻心情不错,这么看着,浑然不知自己也唇角勾起。

他没说话,不打搅她。然而等了一会儿,她还在那里吹冷风玩冷雨。

正要开口,便见裴轻先一步转过身来,说:“我净好手了,该上药了。”

她翻找出药膏,萧渊也配合地解了衣裳。虽然那点伤放在以前他管都懒得管,但现在莫名就是每天都想上药。

上了药才好得快不是?

裴轻见他大剌剌地敞着衣衫,不由得脸蛋一红,伤在腹部,只需要将衣服掀起一半便是,怎么全给解开了呀……

但这话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兴许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好上药罢了。

然而沾了药膏的手指抚上他结实的腹部时,人家开口了:“裴轻。”

“嗯?”她还专注地涂着药。

萧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幽幽道:“你看了我的身子,还不止一次,总得负责吧?”

“……啊?”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眸中的认真。

但那认真一瞬而过,取而代之的就是如平时一样的逗趣,见她显然被吓到,萧渊只好说:“你们女子看不得,难道我们男子就随便看啊?”

裴轻低着头:“是你自己解的衣裳,本来……也不用解的。”

萧渊一瞪眼,没想到她还挺会噎人,刚刚生出的那点怜悯立刻就烟消云散,他哼了一声:“你看我的身子,碰我私隐处的伤口,管着我赚来的银子,还与我同榻而眠,在你们北边,能做这些事的男女都是什么关系?主仆吗?”

他一句句地翻旧账,说得裴轻耳朵都红透了。可她就是不吭声不接话,替他上好药就要起身将去将药膏重新收起来。

却没想萧渊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没站稳,被他一扯竟摔到了他的怀里。

热得发烫的脸蛋就这样贴上了微凉的胸膛,然后她便清晰地听见了一声低喘。

他本来只是想拉住她说几句话,想听她回答,没想真做什么。但此时此刻将她抱在怀里,他才猛然发现时不时萦绕心头的那些旖旎邪念居然有了燎原之势。

“你……你怎么了?”

如此相贴,裴轻发现他身上烫得不像话。

萧渊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猛然想起了清莺房里的那熏得人头晕的香气。

裴轻觉得此时的萧渊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很不一样。

他眸色幽深,薄唇紧抿,额间冒了汗,似乎在极度隐忍着什么。他的手圈在她腰上,指尖快要将她衣衫燃透。忽然那手一用力,直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裴轻隐约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裴轻……”他喊了一声。

唇若有若无地触到了她的耳际,她身子一颤:“萧渊,你……你别欺负我……”

他的胳膊勒得她觉得腰都疼了,却又挣脱不了,她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你这样我害怕。”

可怜巴巴的两句话,一句别欺负她,一句害怕,萧渊硬得生疼却反而下不了手。就抱一下都颤成这样,若是真做了什么,她得哭成什么样。

萧渊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用尽了所有的忍劲儿放开了裴轻。

“那你就离我远些。”

可山洞就这么大,外面还下着雨,再远能远到哪里去。萧渊看着坐在不远处石头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兔儿,不由得有些头疼。那样望着他,是等他生扑过去吗?

这正人君子他再也不想当了。

这么想着,山洞口吹来了风,带来了女子的香气。萧渊只觉全身酥|痒灼烧,喘息声就更大了,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去看她,而她也正担心地望着这边。

许是担心他身子不适,又许是担心自己的清白。小女使循规蹈矩的,大抵不知道他现在心裏都生出了多少放荡下流的事。

但那模样瞧着可怜,萧渊忍了欲,道:“不怕,我不碰你,不欺负你。”

“真的?”这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听得萧渊心裏不是滋味,瞧着是吓得不行。

他心裏怜悯,开口却是:“也不一定。”

她果然紧张起来,眼泪都掉了出来。

“你要不要离开?不跟我待在一起,就不会受欺负了。”他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银子你都带走,马上就到草原,我也算把你送到了地方。我这情况时不时就会有一次,保不准哪日就忍不住,到时候你哭也没用。”

“可你的伤还没好……”裴轻擦了眼泪,“我……我……”

此时的害怕是真的,可不想离开也是真的。她其实是在找理由,遇见她之前萧渊一样有伤,不也活得好好的?与其说是她做女使照顾他,还不如说是他在陪她护她。

看出她不想走的刹那,萧渊明白了“狂喜”二字是为何意。他的手有些颤抖,为不叫她看出来只得攥成拳。

“若是哪日我忍不住欺负了你,你就只能嫁我了。到时候你想反悔都不行。你要是留下,往后就别想离开了。”说完,他便等着裴轻的回应。

虽面上看不出来,萧渊却手心出汗,喉头不住地吞咽。

一个“嫁”字出口,让裴轻心头一颤。她险些忘了自己还要嫁人这事,离家时她便下定决心了,若要遵家里的意思去嫁给一个老头儿,她不如出家为尼,入了佛门他们还能逼迫不成?她将此事藏在心底,谁也没告诉过。

曾经偷偷想过的如意郎君,想过的相濡以沫的日子,已经快要忘干净了。姐姐说,姻缘的事是最没有定数的,但兜兜转转,她终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原本只低着头听话的裴轻,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萧渊。

他生得高大健硕,能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衣衫松松垮垮,配上那张俊颜,活像画本里的浪荡公子。而这浪荡公子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用那些话吓唬她。

可那样的坦然直率,却偏偏叫她心安。若真的与他发生什么,最坏的结果就是嫁给他。这也不能算坏结果吧……

她左右纠结,迟迟没说话。

“不回应便是答应了,此时不走,以后就都别走了。”整个山洞里都回荡着他明显欢快起来的声音。

这大抵是主仆当得久了,萧渊大言不惭地替她做了决定,裴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眼下他似乎不似刚才那般难受,她立刻问:“你好些了吗?”

萧渊冲她摇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裴轻又默默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离他就更远了些。

萧渊眯了眯眼,不明白她那样挪来挪去的有什么用。他若真想做什么,裴轻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小轻儿,你放心。要干点什么也得等成亲入洞房啊,这破烂地方,你想我还不想呢。”

裴轻被那句“小轻儿”喊得愣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那点心思被他看得透彻。

她红着脸,背过身起不理他。

然而身后的萧渊说:“你去山洞口看雨去,我不叫你你别回头。”

“把耳朵也捂住。”还没等裴轻说话,他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

虽然心裏有些不解,但裴轻全然将萧渊当成重病之人,事事都顺着他,便点了点头,走到山洞口双手捂住了耳朵,只安静地欣赏着山间落雨之景。

萧渊的视线从她的背影又回到手中的帕子上,他哪里是要用这东西来擦汗。

虽捂着耳朵,可裴轻还是听见了一些声音,听得她脸颊通红。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但肯定……是极为私隐之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都停了,山洞才终于安静下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外面瞧着不像是会继续下雨了,身后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渊收拾好了自己,幽幽地说了声:“好了。”

“哦,好。”

裴轻闻言起身,刚走近便听萧渊说:“你方才有没有偷看?”

裴轻立刻摇头,她的确是一直看着洞外。

“那有没有偷听?”他接着问。

裴轻的脸一下便红了,她本是乖乖地捂着耳朵,可捂得手酸,松懈时便听见了一些……她本想继续摇头,却见萧渊起身逼近,一张俊颜凑到她眼前。

“你知道了本公子如此私隐之事,可得负责。”

不知为何,裴轻觉得那目光灼人得很,以往萧渊看她,纵然盯得久了她也会不好意思,但眼下这般的眼神,活像……活像能盯穿她的衣裳,将她看得原原本本。

她低着头后退了一小步,正看见他手上还拿着帕子,她便想藉着去洗帕子快些出去。可手指还未碰到,萧渊便拿开,看了眼帕子,又含笑看她:“我自己来。”

裴轻收拾好了包袱,出来时萧渊已经在等她了。他负手而立站背对着她,修长挺拔风姿绝伦,即便是穿着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骄矜之态。

裴轻知道,他的出身应该不凡。

但她从来没有问过,一如萧渊从不对她多问一句一般。

感受到身后的注视,萧渊头都没回:“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裴轻听话地走过去。

看见远处之景,她怔了下,随后面上欣喜:“那里便是草原了吗?牛羊成群,广袤无垠,当真同书上写的一般!”

“幸得尚未到严寒之际,不然就是光秃秃的雪地。”萧渊一握裴轻的手腕,带着她从旁边的小道走去,“越了这座山便真正到了草原,带你好好吃一顿去。”

“听说草原人个个豪迈,遇着再难的事,只要有一团火便能立刻跳起舞来,不知能不能有幸一见。”裴轻任由他拉着,话里是听得出的高兴。

萧渊也跟着舒心起来,但下一刻就皱眉问:“听谁说的?”

裴轻抬头,见他那副不悦的样子居然觉得有些好笑,柔声道:“书上说的呀。”

“……”

萧公子瞎怀疑面上挂不住,岔开道:“你还挺爱看书。”

裴轻点头,道:“书能使人心静,书中道理读过之后,便能将想不通的事想明白,平复心境。”

萧渊看了眼她,这般年纪小的女子,本该千娇万宠地养着,不知是遇到过什么委屈,需要用看书来平复心绪,化解郁结与愤懑。

既然如此能忍,那么此番孤身远行,大抵是遇到了难以忍受之事了。

想到此,萧渊的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裴轻感觉到了,抬头一笑:“怎么?”

那笑如春风拂过心头,温暖和煦得如同软羽撩了心头。萧渊忙别开视线,道:“别光顾着说话,仔细脚下。若你摔了,岂不是将我也一并连累了?”

“好,放心吧。”

裴轻习惯了萧渊这时而公子哥脾气,又时而顽童脾气的性子。

下山之路有些泥泞,两人走得慢,闻着雨后清润的泥土味倒也不失为一种惬意事。

然而下山后,萧渊便觉有些不对。

天色昏暗,有暴雨欲来之势。掌灯时分,山下村子却无炊烟饭香,反而冷冷清清,两人从林中出来,顺着小路进了村子。雨水淋湿了土墙墙壁,有些屋舍房屋破破烂烂定然漏雨,却无一人修缮。

方走了两步,萧渊忽然停下脚步。

有刀剑入鞘的声音。

“走。”他拉着裴轻转身就走。

尽管只要穿过这座村子便可到达草原,但萧渊不愿冒任何危险。

然而下一刻整个村子忽然大亮,无数持刀和火把,顷刻间数百人从村子四面八方涌出,各个都是粗犷莽汉,凶神恶煞地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哼,等你们好久了,放着正经官道不走,偏要鬼鬼祟祟翻山朝着草原来的定是细作!拿下!”

若说以前遇到的麻烦是防备不慎,那这回遇到的麻烦则属实是冤枉。

说他们是细作,天底下哪有混得这般落魄的细作?裴轻被矇着眼睛,紧紧地缩在萧渊身旁。

“不怕。”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就算是细作,那也是朝廷中人,他们不敢动。若不是细作,他们留着咱们也是浪费粮食和水,不划算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裴轻心中的不安缓了几分,可下一刻帐子外面便传来了众多脚步声。

帘布掀起,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禀小可汗!这二人就是抓获的朝廷细作。此二人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翻山而过径直朝着咱们草原而来,左边这个瞧着没什么,但右边这个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说不准就是来行刺大可汗和小可汗的!”

萧渊嗤笑一声:“你们那老可汗都八十多了,还用得着行刺吗?”

草原一等勇士扎猛闻言一惊:“你果真是细作!竟将我们草原的事了解得如此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