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过分的要求,让裴轻原本那颗感激的心瞬时凉透。
如此屈辱下作的事,裴轻自是不愿。
两人便这样僵持着。
萧渊喜欢看她誓死不屈的样子,不过又更喜欢看她无可奈何,最终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的样子。
曾经他有多呵护她、多捧着她,如今便有多想欺负她、糟践她。
“要么现在舔,要么把那个野种拎过来在旁边看着你舔,娘娘更喜欢哪种?”
裴轻眸中满是震惊,甚至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
“哟,又心疼了,娘娘这继母做得真是不错。想来为了这便宜儿子,也是什么都能做吧?没有他,你可就做不成太后了。啧,有点可惜。”
裴轻偏头躲开他的手,萧渊冷眼看着她。直至她沉默了片刻后一点点靠近,他这才满意地挑了挑眉。
她眼睫纤长,鼻头清秀小巧,而那张殷红的唇则看起来更加娇软诱人。
萧渊身体一僵,手上青筋绷得越发明显。
裴轻没觉出他的异样,鼻间闻到的是他沐浴后好闻的味道,舌头尝到的则是有些苦涩的酒味。她微微蹙眉,舌尖又苦又辣。
“别停,”头顶上方传来略沙哑的声音,“继续。”
还有酒渍,她自然知道不应该停。
“呃……”萧渊没忍住,低哼出声。
骤然一出声,裴轻赶紧抬头看他,一时怔住。他额上冒了薄汗,眸色幽深,眼睫像是漫上层水雾,那双丹凤眼正紧紧地盯着她。
她这副呆愣愣的样子,让萧渊很是头疼。
“说了让你继续,总停下做什么?”他面上隐忍,语气却是不耐烦。
裴轻这才回过神来,想快些结束这事。
可一低头便被惊住了,她不自觉地想往后退。
萧渊自然不许,他手疾眼快地一把攥住她的瘦肩将人箍住,说:“躲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此这般若是还没反应,那才是不妥。
“既看见了,娘娘是打算坐视不理吗?”
裴轻还是想躲,萧渊倏地将她拉近,凑在她耳边说:“娘娘若是一点甜头都不肯给,本王便只能即刻撤军回南川了。你说……蛰伏在宫外瞧动静的人,他们会做什么?”
裴轻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形势。今日去养居殿,她不光知道了裕王一派的余孽被萧渊斩杀,还知道朝中重臣和其余宗亲借此为由,打着南川王挟持天子,他们要匡扶正义的幌子,在宫外大肆招兵买马。
若是萧渊走了……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进宫,即便不敢逼宫篡位,也少不得是要让病重的陛下退位,将稷儿扶持为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而她这个碍眼的皇后,当然是做不成太后的,大约就是被留子去母的下场。
见她不再往后躲,萧渊松开了手。
至于自己能做些什么,裴轻还是知道的。
裴轻出身并不显赫,甚至出嫁前在裴家不受重视也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谩骂冤枉、皮肉私刑的罪都尽数遭遇过。
母亲早逝,父亲偏心,姨娘蛮横,裴轻未曾哭过。因为她知道,或多或少,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疼她护她的。姐姐裴绾是一个,曾经的萧渊亦是一个。
而眼下他的眸中尽是玩味和羞辱。热热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却未换来一丝怜悯和退让。
等来的只有他一句不耐烦的命令:“楚离,把那个野种给我从旭阳宫拎过来!”
门外的楚离本以为今晚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忽然被吼得一哆嗦,忙应着:“是是,王爷!”
“不!”裏面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楚离脚下一顿,娘娘哭了?
他把耳朵凑到门上又听了下,裏面的裴轻说:“王爷说笑的,就不劳烦都统了。”
楚离等了片刻,王爷没什么动静,那该是不必再去旭阳宫了。
楚离抱着剑在门外歪着脑袋琢磨,明日得跟王爷说说,自古祸从口出,他老管小皇子叫野种可实在是不妥。
殿内软榻边,萧渊修长的手指勾玩着裴轻的一缕长发,看着她脸蛋上还挂着泪,眸中百般委屈。
不过是叫她将他手上酒渍舔净,更过分的要求都还未提,她便是这样一副泪汪汪活像受了屈辱一般的模样,看得男人怒气更盛。那眼泪掉个不停,连舌尖都颤着,偏又勾得他心痒难耐。
女子身上的香气很好闻,闻得久了竟莫名压制了本已渐盛的怒火。
“好了。”她抬起头来,唇瓣还沾着酒渍,有些畏惧地望着他,像是生怕他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萧渊想,他就该把这双勾人的眼睛给蒙上,或者干脆挖出来,省得她眼睛眨巴两下,掉两滴眼泪装出一副可怜劲儿看着心烦得很。
见萧渊没说话,却也没拦着,裴轻才立即起身去了屏风后清理。
但夜还很长,萧渊还想再做些什么。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好臣弟。规矩礼法在他眼里抵不过温香软玉的销魂滋味,更何况她本就该是他萧渊的人。
是她在信上说什么都能答应,他又何必客气?
裴轻不愿,左不过就是替那个病秧子顾及面子,所以让他再等等。
萧渊起身,凭什么让他等?为了救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皇帝,他放着南川的舒爽日子不过,跑到这儿来腹背受敌,连个小孩都敢给他脸色看。
越想,戾气便越重。他就是要她哭喊求饶,越大声越好,最好传到养居殿让那个快要死了的男人好好听听。
只是临到屏风前,萧渊脚下一顿。没有水声,甚至没有一丝水汽。从裏面传来的,只有极为细小的呜咽哭声。若不仔细看,当不会看见屏风上映出了小小一团身影。
即便没有走进去,他也知道她是如何缩在屏风后,捂着嘴偷偷哭的。
一如初见时那般,受了委屈的离家少女一个人缩在墙角哭,正碰上从天而降受了重伤的少年,少年还捂着伤吐着血问她怎么了,生怕她就这么哭死了。
拳头紧紧地攥着,又松开。
殿中烛光暗了些,映不出此时他面上的表情。
裴轻不知屏风外有人靠近又离开,她不知自己有什么好哭的,亦不能哭得太久怕他等得不耐。她简单地清洗了自己,重换了衣衫,安静地走了出来。
她没有靠近,只站在屏风旁怯怯地看着躺在她床榻上的男子。今夜还未过去,不知他还会叫她做什么事。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的吩咐。裴轻觉得他应该是睡熟了,她左右看看,目光落到了平日织岚会睡的一张小榻上。
她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又看了眼男人,见他没什么动静,这才在小榻上躺了下来,身上盖了被子立刻觉得暖和了许多。
不久,小榻上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萧渊睁眼,看见小榻上鼓起的一团,还有露在外面那颗圆圆的脑袋和垂顺的长发。
说哭就哭说睡就睡,让人厌烦得紧。
下一刻,殿里烛光熄灭,夜彻底静了下来。
清晨,寒宁宫里飘出阵阵香味。
楚离站在一旁,看着萧渊黑着一张脸,试探地问:“王爷,是不是今儿个这早膳不合口味?”
萧渊睨他一眼,问:“她人呢?”
“娘娘一早便起了,先去了旭阳宫看小皇子,又去了养居殿,应该是侍奉汤药。”
话音刚落,就见萧渊脸色更难看了。
楚离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瞧这样子,像是又没吃人啊。楚离回想到昨晚娘娘的哭声,暗自有了定论——一定是王爷软招不行便要硬来,强行宿在这裏不说,兴许还拿小皇子威胁人了。
啧啧,王爷在南川的时候可不止说过一次,什么姑娘家都是用来疼的,用强那等子下作手段都是没能耐的男人才使的。可这一瞧见绝世美人,是道理也不讲了,你情我愿也不管了,怜香惜玉更是抛诸脑后,城外都火烧眉毛了,他还在这儿跟陛下抢女人。
“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说军情?”萧渊眼都没抬就知道楚离心裏在琢磨什么,“城外什么情况?”
说到正事,楚离也肃了神情,上前回禀:“王爷,城外已陆续集结了各路兵马。咱们派出去打探的弟兄报,光是京郊大营鲁国公手下便有二十万大军,鲁国公本是两不相帮,但不知为何近日同把持麓安军的曹瑞吉来往多了起来。”
“曹胖子是允王的人,他不敢跟着允王逼宫,现在允王死了他倒是站出来了。不就打量着允王还有个儿子,撑一撑也够得上那把龙椅嘛。”
楚离说:“那他就是想拉拢鲁国公一同扶持允王的儿子?这可不妙啊,麓安军虽离得远,可一旦跟鲁国公的兵马会合,那可就是整整五十万大军,比咱们南川军可多了快一半啊。”
萧渊一笑,问:“怕了?”
楚离想都没想就摇头道:“那倒没有,咱就是再艰难的仗也打过,那鲁国公都五十好几了,能挥几刀还说不准呢。不过比较棘手的是……除了鲁国公和曹瑞吉,还有那帮老臣,管粮库的管军械的,还有管火防的,若是他们都站在了咱们敌对面,宫内弹尽粮绝,只怕用不上他们进宫,耗都能把咱们耗死。”
萧渊起身,问:“禁军还剩多少人?”
“孟统领说能战的还有八千。王爷是要叫孟统领过来商议?”楚离跟着萧渊走出寒宁宫的大殿,停在了被雪压满枝丫的大树下。
萧渊看着树上厚厚的雪,有时簌簌落下,被风吹散时晶莹又漂亮,衬得寒宁宫更加平静温馨。
“不必商议,叫孟闯布防。”
楚离惊道:“王爷是打算……”
萧渊云淡风轻道:“你告诉他,城外一战用不上禁军,即便天塌了也不必开门。但若是八千人还守不住皇宫,别怪本王宰了他一家老小。”
楚离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原地静默片刻,最终只得点头应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王爷,是天底下最杀伐果断、最敢豁出去的人。
此时的养居殿内,裴轻侍奉完汤药,看着萧敬欲言又止。
萧敬虽面色苍白,却尽可能不露半点虚弱之态,依旧笑得温和:“可是有话要说?”
裴轻问:“姐夫,可是殿内炭火不足?为何这两日总是穿着两件里衣?”且外面这件衣领略高,她以前从未见他这么穿过。
如今门外守着的都是南川军将士,应该也不懂侍奉之道。经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公公年迈,不是大事,萧敬都不会叫他来。这点裴轻知道。
萧敬只是淡淡地拢了拢里衣,说了句“无事”,裴轻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见她盯得紧,也不离开,萧敬无奈地笑了笑:“好了,不过是颈间有些发红疼痒,已上了药,你就不必操心了。”
“怎么会忽然发红疼痒?”裴轻紧张地看向小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难道是药有问题?不会啊,这药是我看着人煎的。我再去查看一番。”
她说着便要起身,萧敬立刻拉住了她,说:“裴轻,不必去。”
“为什——”她正要争辩,忽然看见有些敞开的衣领里的红痕,她一怔,“这是……这是刀口?”
萧敬并未说话,他自然知道任是如何疼痒,也是挠不出这样的口子。他平静地拢好衣领:“叛乱之人胆大包天,没什么做不出的。”
裴轻垂眸:“裕王、允王还有那个一同逼宫的将军,是被捆着带进陛下寝殿的,如何能伤到陛下。”
她已知道是谁。归根到底,是她将人请来的,只是她没想到南川王真如传言般肆无忌惮,却也不明白萧渊到底想做什么,他能杀了萧敬却没有,可为什么又要伤萧敬?
裴轻亲手替萧敬换了药,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让萧敬无奈却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从养居殿出来,已将近午时了,她刚回到寒宁宫,便听见裏面传来织岚的哭求声:“求王爷开恩!求王爷手下留情!”
裴轻心中一惊,忙跑了进去。
院子的雪地中,萧稷安小小的身子跌坐在地上,面前高大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把尖锐无比的匕首。
“稷儿!”裴轻忙跑了进去,一把抱起萧稷安,将他护在身后。
萧渊看着她一副又惊又惧又防备的样子,怒火噌地冒到头顶:“让开。”
昨晚之事对她而言难以启齿,裴轻今晨起的时候生怕惊醒榻上的男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但眼下看萧渊拿着尖锐的匕首对着孩子,羞涩脸红统统被抛诸脑后,裴轻不肯退让半分,庭院里开始落雪,院中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是你儿子要捅我,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娘娘还想包庇不成?”
“什么?”裴轻闻言,低头看萧稷安。
萧稷安眼神没有半分闪躲,他握着裴轻的手,仰头直视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就是你欺负我母亲,她今早来看我时眼睛又红又肿,分明是哭过了!我父皇都不曾让我母亲哭过!”
提起萧敬,萧渊冷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为你母亲出气,躲在她身后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捅,但你要是伤不到本王,别怪我把你宰成十八块给你那病秧子父皇当药引子。”
身后织岚吓得不轻,忙朝裴轻递眼色。
裴轻听了一大一小两人所言,也猜出今日是怎么回事。她敛了刚才的肃穆之色,试图缓和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见萧稷安还欲张口顶撞,她赶紧问:“稷儿,今日的书可温完了?”
裴轻发问,萧稷安立刻回答:“还未。”
萧渊把玩着匕首,面无表情地睨着她,看她打算如何收场。
只见裴轻故作严厉道:“你从不懈怠一日,今日事今日毕,待书温完了再过来。”
萧稷安看了眼萧渊,只是还未反驳,便被裴轻摸了摸头:“在宫中哪有旁人敢欺负母亲?不过是昨日睡得晚些,是稷儿误会皇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