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她的爱人和丈夫了,他是个冰冷沉重的魔鬼。
这时,叶春好开了口:“我要和你离婚!”
白雪峰答应一声,告辞离去。小枝目送着他走出去,然后说道:“这人有意思,瞧着挺精神,像个年轻有为的,其实是个丫头性子,成天婆婆妈妈的。”
他连忙转身去找纸笔,然而弯腰太久了,他竟然不能如愿地直起身。踉跄一步扶着墙,他下意识地回头又去看叶春好,一边看,他一边点头哈腰地赔了个笑。叶春好第一次见识他这种谄媚的姿态,忽然感觉这人得意的时候能有多高傲,落魄的时候就能有多下贱。
他纵然是暴君,也不是刚强有骨气的暴君,她又一次瞎了眼!
默然片刻之后,他重新垂下了头,有气无力地哀求:“春好,求你饶我这一次,我知道错了,往后我一定改。我这么大年纪了,好容易又有了个孩子,我求你好好地把它生下来,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了,你想怎么样都行。你讨厌我,也没关系,你说你想到哪里住,我就让你去哪里住,我不到你眼前去碍你的眼。”
她的声音不由她做主了,她的手脚也不由她做主了。她回身抓起了个什么东西狠掷向了他,东西扔出去之后,她才看清那是个枕头。枕头打到了他的脸,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可单是停下还不够,她不能和他同处一室,他不是她的爱人和丈夫了,他是个冰冷沉重的魔鬼,她一见了他,便要发狂。回身又从床上抓起了什么东西丢向他,她忽见床旁桌上放着一盘子点心,便扑过去把盘子拿起来往桌沿上一磕,在哗啦啦的瓷器破碎声中,她捏着一枚有尖角的瓷片,气喘吁吁地对准了他:“滚出去!你若还是个人,就给我滚出去!否则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读过之后,她把它又扔到了雷一鸣面前:“画押。”
雷一鸣看着郎大夫,看了好一阵,直到那烟卷一直烧到了他的手,他才猛一哆嗦丢了烟头,清醒过来:“太太有喜了?”
然后他对着叶春好弯下了腰:“春好,我求你了,我向你道歉,我给你鞠躬。”
叶春好刚要发话,外头又跑进来个人,正是白雪峰。白雪峰抬头见叶春好正站在楼梯上,就一边笑一边上来:“太太,郎大夫这几个月就住到这楼后头的那个院子里了,您一旦觉得哪儿不舒服,立刻说话就成,他马上就能过来。郎大夫那院儿西边的空屋子,也改做小厨房了,要不然现在天太冷,饭菜从大厨房送过来,半路就凉了。小厨房昼夜不断人,您要是夜里饿了,直接让人告诉厨房。如果厨子偷懒,您让小枝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去!”
雷一鸣一跃而起,活鱼似的向上直蹿了老高。落地之后他连外衣都不|穿,拔脚就要往外跑。白雪峰见势不对,慌忙抓住了他的一条手臂:“大帅且慢,穿了衣服再出门。”而雷一鸣回过头,又是不耐烦,又是笑:“那你倒是把衣服给我拿来呀!”然后他忙里偷闲的又对郎大夫拱了拱手:“老先生,多谢多谢!你不要走,回头我还有事向你讨教!”
白雪峰连忙拉着小枝和一个老妈子下了楼,这回二楼没了别人,雷一鸣站在门口,垂了头说道:“春好,我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你说吧,哪怕是要我半条命去,我也给。”
雷一鸣收回目光,对着她一点头:“好,我记住了。”
郎大夫继续点头:“是的。”
隔着一道门槛,他开了口:“你别怕,我不进去就是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一直也没有颜面过来见你。可方才我听说你有了喜,这就让我不能不来了……”他抬手扶着一侧门框,犹犹豫豫地向内探头,见叶春好依旧捏着那块瓷片,他便回了头,对着身后的白雪峰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和太太说。”
白雪峰又道:“郎大夫开了个保胎的方子,已经抓好了药送去小厨房熬上了,一会儿熬好了就给您送来。大帅还说——”
雷一鸣抬起头,一脸哭相:“春好,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怎么还能再提离婚的话?”
只要她把事情闹得足够大,便不会再次无声无息地沦为囚徒。
他过来时,叶春好正坐在楼上的卧室里发呆——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还不是偷偷地来。她一时间没了主意,脑子里也空空荡荡的,就只剩了个慌。忽然听见有咚咚咚的脚步声传过来,她一抬头,就见雷一鸣进了门。
她听见自己低吼道:“滚!”
然后他退出了卧室,下了楼。叶春好走到窗前,眼看着他确实是带着白雪峰走出去了,这才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楼下有说话声和脚步声,很是杂乱,不像是来自这楼里的人,便起身出门走到楼梯口,只见楼下新来了一小队大丫头和老妈子,小枝顺着楼梯跑上来,告诉她道:“太太,她们都是大帅派过来的,说是这楼里人手不足,要过来伺候您。”
郎大夫开了口,也是含着笑容:“大帅,尊夫人是喜脉,并非有恙。您看,这可不是一桩大喜事吗?”
白雪峰连冻带跑,搞得面红耳赤,然而满脸都是笑意:“大帅,我带着郎大夫,过来给您道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