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健在办公室坐着，虽然他现在已经十分的低调，但是在院长们一致同意，给他提供无偿的五百万研究资金的消息传开之后，他还是清晰地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确实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别的不说，单是周围医生护士们对他的态度改变，就足以好好地唠叨一番了。以前在住院部办公室中，方健三人那绝对是所有医生们的最底层。早上必须提前到班，要保证开水壶中的开水二十四小时灌满。如果看见桌子椅子什么的有点脏了……好吧，你千万别指望什么保洁阿姨会来擦拭，你若是有空，就主动把它打扫干净吧。若是没有空的话，那就努力地挤出一点空闲时间。总之，这些小事虽然没有人指点，但身为一个实习生，你必须要有着自知之明，起码不能让当班医生觉得你是一个没用的人。嗯，在许多正式医生的眼中，实习生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他们和以前打下手的学徒待遇，其实没太大区别。不仅仅是医生，就连护士们的表现也是一样。面对正式医生，特别是达到了副高级别，或者是资深主治医生，如董乐昕之流的，护士们肯定会保证足够的尊敬态度。但是，对待普通的住院医，那么资格足够老的护士就不太在意了。至于实习生嘛，护士们也是有眼光，有能力，可以分辨出平时相处的同事中哪些是不能怼的，哪些是可以欺负的。这似乎就是护士们天生的能力。不过，在方健的《自然》论文发表之后，护士们对他的态度早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不至于战战兢兢，但平时遇见了，肯定会给一个笑脸，这已经是资深主治的态度了。而如今，在他获得了院内五百万无偿资金援助的消息得到证实之后，护士们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的尊敬和热切了。以前方健挺喜欢朝病房中跑，也喜欢与病人进行交流，以便于他更加深刻的掌握病人的具体情况。但是，最近这几天，他却被迫地待在办公室中。默默地翻阅着手中的杂志，陈厚功却是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推了一下方健，道：“老方，跟我来。”方健微怔，道：“干嘛？”如果说在接触的众人中，谁的态度变化比较小的话，那么也唯有余惠亮和陈厚功了。余惠亮也就罢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损友，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拥有着一颗与他体重完全成正比例的大心脏的余惠亮，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至于陈厚功，毕竟是一起读书了好几年的同窗，而更主要的是，在二院里，他们三人是天然的同盟关系，所以改变的也就是微乎其微了。“跟我去看看病人。”“看病人？”方健讶然抬头，瞅了眼四周，此时办公室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着一位住院医。那位住院医也是听到了声音，看到了方健的目光，立即露出了一个极为和睦的笑容，这笑容看上去，竟然带着那么一丝隐隐的讨好的味道。住院医讨好实习生？在正常的医院和科室，这一幕肯定是反过来的。但是，在这里，却已经像是习以为常了。方健微微点头，也是露出了同样爽朗的笑容，然后，那位住院医才心满意足地低下了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了。压低了声音，方健问道：“班长，现在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去急诊室帮忙么？怎么还要去看什么病人啊？”他看着陈厚功，心中充满了惊讶，老班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陈厚功苦笑一声，道：“方健，董医生上午门诊的时候收了一个病人，让他下午有空床位的时候进来。现在，那个病人已经来了。”“哦？”方健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询问。“董医生刚刚接到了会诊电话，跑到普外科去了，所以交代我安排病人，并且给病人进行初步的入院检查诊断。”陈厚功苦笑着道：“我这不是有点担心嘛，所以找你站站台。”方健哑然失笑，道：“班长，这又不是难事，你已经做过好几次了，还会难倒你么？”“哎，以前都有人带，现在没人了，所以有些心虚。”陈厚功拱了拱手，道：“五年同床……呸呸呸，同窗，帮个忙。”方健爽快地合上了杂志，道：“走。”其实，病人住院之时，当值医生要出面接待的，因为确定病人的情况肯定是需要第一手资料。不过，医生是十分忙碌的，不可能一直等待着病人。所以，当值医生抽不开身的时候，就是小医生大显身手之时了。反正绝大多数的病人家属都不知道给自己看病的医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所尊敬的，也只是那一身代表了威严和掌握着生死的白大褂而已。当然，方健和陈厚功也不可能主动泄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让人知道，他们只是两个连正式医生执照，连处方权都没有的实习生，估计有些不讲道理的病人就要开始闹起来了。他们两个离开了办公室，穿过了走廊，来到了护士台。所有病人在缴纳了住院押金，开好单子之后，必须要来这儿登记。方健远远地就看到一位老太太神情疲惫地坐在一张凳子上，一对中年夫妇站在她的身旁，一边和她说着话儿，一边看着四周，那神态间隐隐的有些不太高兴。方健对于这样的神情见得多了，特别是陪护病人的家属，有许多都是如此。人生病那是没办法避免的，可是在生病的同时，免不了要惊动亲戚，最主要的是子女照顾。可是，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加快，年轻人也就算了，那些年纪在四五十岁的人，都背负着一大家子的生活负担，哪里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照顾老人呢？但是，在情在理，这又是他们无法逃避的问题，所以他们就算来到医院，神情间也不会愉快的。走进之后，陈厚功来到护士台询问道：“徐姐，董医生上午收的那位病人来了么？”徐护士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地道：“就在旁边坐着，你给她做入院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