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健放下了手中的传真，默默地看着吕建德。此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吕建德心情不好，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了。对于一般人来说，得到王梁院士的邀请，那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虽然方健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若是扪心自问，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奇遇，他是否还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肯定是不可能的嘛。人往高处走啊，若是有机会见到更高处的风景，谁愿意一直待在这儿给别人打下手啊。但自己的情况真的不一样。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个无法放弃的好机会。可是，在方健的眼中，这就是一个绊脚石啊，他是绝不愿意给自己的行为加上一道束缚的。因为他就算单凭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将糖尿病特效药搞出来。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与别人去分享这份荣耀呢？而且，一旦去了首都，方健可以肯定，他会立即失去对于整个实验的掌控权。那时候，他最多就是建议一下，而一旦自己的意见与其他人相左，那么王梁教授是否还会坚定不移地支持自己呢？方健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个想法是多么的不靠谱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人帮，王梁院士有今天的成就，绝不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的努力。在他的身边，肯定有着合作多年，已经有了默契的研究团队。那个团队不但是王梁院士的底蕴，同时也是他的伙伴。在一个新人和多年的合作伙伴中如何选择……只要是正常人，怕是都会知道的。所以，方健至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然而，吕建德肯定不会是如此想的啊。此时，吕建德的表情异常严肃，看着方健的眼神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期待。“主任，您的意思是……”方健沉吟了片刻，主动地询问道。他当然知道，吕建德不希望自己就这样过去了。否则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将他名下的病床调配三张给自己呢？在市级三甲医院中的病床数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了，还有着颜面和地位。可以这样说，只要吕建德说到做到，那么不管这样做是否合乎法规，但起码方健在医院中的地位就已经不再主治们之下了。吕建德轻咳了一声，道：“方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得到王梁院士的看重，并且亲自邀请，也算是你的幸运啊。”方健微怔，心中略微惊讶，怎么吕主任的话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呢？然而，吕建德的话锋一转，又道：“方健，在我见过的所有医生中，你是一个最特殊的。”他长叹了一声，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主任请说。”“你的天赋，应该是擅长于基础学科的研究吧，怎么会想到来临床呢？”吕建德沉声问道。方健想了想，道：“我觉得，临床不用每天待在实验室，所以比较有趣。”吕建德张了张嘴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释的呢。或者说，这就是人各有志吧。“咳咳，好吧，方健，其实你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吕建德收敛心神，缓缓地道：“你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方健老老实实地承认。“年龄，声望和地位。”吕建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的年龄是最大的硬伤，在你这个年龄的医生，一般都是实习生，一个尚未毕业的实习生无论做出多么耀眼的成绩，都很容易会被人忽略掉。”方健双眉微挑，虽然他很想说，自己是不同的。但是，他更加知道，吕建德的话没错。在《自然》上发表的论文是他的研究成果，但是学校的奖励最终却是落到了姜雄兵的身上。虽说那两间实验室最终还是交付给他使用，但就算是学校的领导层，也不敢冒失地把奖励直接发给他，而是要在姜雄兵的手中兜一个圈子。由此可见，年龄和实习生的身份确实是一大硬伤。吕建德继续道：“除了年龄之外，声望的差距就更大了。”他呵呵一笑，道：“你在《自然》上发表过论文，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但那里毕竟是首都啊，你觉得自己到了首都，能与王梁院士直接竞争么？”“不可能。”方健毫不犹豫地道。这不是废话么，在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虽然困难，可是相比于院士来……好吧，这两者目前还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最后就是地位了。”吕建德语重心长地道：“在我们N市，你能得到全方位的，无条件的支持，可是你一旦去了首都，就变成了无根之萍，说话也就未必管用喽。”方健想了想，笑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就是这个道理。”吕建德兴奋的一拍大腿，道：“我相信，就算你一无所有，但是凭你的天赋，早晚还是能够出人头地的。但是，如果去了首都，哪怕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是在获奖名单中，你也未必能获得足够的荣誉。”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吕建德倒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活了那么多年之后，他对很多事情都已经可以看透本质了。王梁院士的邀请确实是个机会，但是现在过去，和功成名就再过去，其实还是迥然不同的。当然，如果这一次拒绝了王梁院士，那么当这个名声传出去之后，方健是否还会有第二次类似的机会，也就不好说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最终如何解决，还是要看方健的选择了。“主任，您是想要我继续留在二院？”“是。”吕建德肃然道：“我并不是要你拒绝，而是希望通过你，在二院和王梁院士之间搭上一个沟通的桥梁，我代表二院保证，一定会将你们的研究放在第一位。”方健沉默片刻，抬头微笑，道：“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做出了承诺，道：“我母亲还在N市，所以我暂时不会考虑去其它地方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