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建德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他在见到方健之前，其实已经想好了许多说辞。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哪怕自己舌底生莲，怕是也很难说得动方健。因为N市和首都，毕竟还是两个不同档次的城市啊。再加上年轻人一般都是热血上头，向往超级大城市那红灯酒绿的生活，所以他就算给方健再多的福利，别人的心中也会有着一杆秤的。当然，就算是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吕建德也是要争取一下的。否则的话，那就不是抢夺人才，而是将人才往外推了。此时，听到方健的话，他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小方，你的意思是……”这一刻，他的称呼从正式再度变得亲热。方健微微点头，道：“主任，我觉得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如果孤身一人前往首都，很有可能就是泯然众人。但是，如果在这里，您和学校都会支持我的。”他顿了顿，道：“这里是我的根基，我只有在这里取得了扎实的基础，才能在以后取得更大的成就。”吕建德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略微地分析了一下，方健就彻底地倒向了自己。此时，他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心中暗自念叨，莫非我的口才突然变好了？竟然将这个小年轻忽悠得找不到北了？哦，不对，我怎么会是忽悠呢？我这是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啊。其实，无论是从医，还是从政，或者说做什么事情，在某些方面都是有着相通之处。华国的高官们在走上那一言九鼎的职位上之前，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县市区走出来的。凡是他们工作过的地方，必将成为他们的后盾，也就是他们的基本盘。同样的，那些去首都、魔都的名医们，在走上那令无数人羡慕妒忌恨的位置上之前，也是从低级医院中一点点磨砺之后才崭露头角，最终功成名就的。而他们任职过的那些医院，往往也都会成为他们最强大的铁粉。当然，好的医院和好的医生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所以很难说谁能占谁的便宜。方健此时的选择，也就是类似的说法了。他的资历若是放到首都，那其实不算什么。如果王梁院士一心扶持他，自然是一切顺风顺水，就好似猛虎添翼，一飞不可收拾。但若是王梁院士对他并不是那么的信任，那么随随便便地找一个借口，都能够让他蹉跎好几年了。以方健的年纪，要说一棒子打死，那是绝无可能的。但是，谁愿意平白无故地放弃几年大好时光呢？所以，方健这样的选择虽然让人大出意料，但也是在情理之中。吕建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汗毛孔都透着一种舒适的感觉，就好比那猪八戒吃了人参果般，兴奋得想要仰天长啸。不过，他毕竟是一位行医多年的老人，很快地就控制好了情绪，正色道：“小方，我刚才说的都是去首都的坏处。但是，有些好处我也不得不提一句。我们华国首都，那是汇聚了全国最有影响力，最顶尖的一批人才。在那里如果有充足的人脉，想要办什么事都是很简单的。”方健微怔，看向吕建德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感慨。如果是其他人，在达到目的之后，哪里还会说这些话。但吕建德就是说了，而且说得非常清楚，这就让人意外了。“主任，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不想你以后记恨我。”吕建德正容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具潜力的医生和科研工作者，我现在若是骗了你，你以后肯定能够反应过来，那时候我怕是就要名声扫地了。”他苦笑一声，道：“我行医那么多年，无论是在病人的口碑中，还是在同行的口碑中，都还算坚挺，我可不想临到老了被人戳脊梁骨啊。”方健哑然失笑，道：“主任您放心，我已经是成年了，能够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呵呵，当然了，如果您觉得我现在去首都好的话，我也就听您的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首都比这里好了！”吕建德大声说道，不过在这句话说完之时，他的老脸也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了。首都当然比这里好了，哪怕方健的根基不稳，但若是有机会去首都，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呢？所以，他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但是，方健似乎相信了这个瞎话，他连连点头，道：“主任，我明白了。”吕建德摇了摇头，自己这样劝阻方健，虽说大部分是为了二院，为了本科室考虑，但内心的最深处，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担忧。现在的方健去首都，其实就是一个赌博，而且不见得就能赌赢啊。可是，见到方健断言放弃这个机会，他的心中却又是有些不甘。这种心情极为茅盾，让他的脸色有些变幻不定。心中豁然一动，看到方健那怪异的眼神，他立即反应过来，道：“小方，你刚才说学校也要支持你？”“嗯，学校已经通过姜教授支援了两个实验室，估计还会有后续的支持吧。”文良才叫他去了学校，莫名其妙的谈了一阵话，方健就算再迟钝，也能够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了。他相信，没过多久学校就会找上门来，而且还会带着足够的诚意。吕建德缓缓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但小方，我向你保证，最支持你的，永远都是我们二院，还有我们内分泌科。”方健轻轻点头，恭敬地道：“谢谢主任。”随后，方健告辞，吕建德神清气爽地和方健走了一程，直至到了住院部才分开。他们一路上谈笑风生，科室中的其余医生护士看了之后，不由的一个个面面相觑。吕主任今天不是正在生气么？甚至于到了迁怒于人的地步。但是，看着他此刻与方健交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儿的怒气啊。两位住院医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更是张口结舌，对方健愈发的敬佩了。聪明的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人，而更可怕的是，这样人还懂得拍马屁。这样的组合，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