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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娴第二日是直接从淳王府去监学寺的。
昇阳与昇平两位县主有自己出行的安排, 周明隽也如他所说的忙碌,早早地离开王府,只给孟云娴留下了一辆安排好的马车送她去族学以及一碗温度刚好的汤药。
孟云娴还在咳嗽,但精神已经大好, 没了前几日的闷闷不乐。看着绿琪前前后后又提了十几包药,她小脸一拉:“这是……”
绿琪一笑:“自然是五殿下为您准备的。”她神情中带着狡黠,补充道:“对了, 五殿下让奴婢转告小姐一句话,若是小姐不按时吃药,下一次见面之时还未康复……”
孟云娴机警的缩脖子:“还未康复……要怎样?”
绿琪:“小姐要听原话吗?”
孟云娴歪头质问:“不然你另外拓写成千字文章?”
绿琪赧然,其实二小姐有时候与五殿下真的有些神似, 冷不防蹦出的几句话, 简直是一个调调。
她清清嗓子,学着五殿下的调调:“五殿下的原话是,若下次见面小姐您还未康复, 咳个不停让人听来心烦, 后果……”
孟云娴“嗯嗯”着点头,人都不自觉的凑近了几分。
“后果……你懂的。”
孟云娴:?
绿琪:“就是你懂得的啊!”
孟云娴:……
短时间之内,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
孟云娴到的时候, 刚巧就碰到了沈复。
“孟妹妹!”他直接扔下小厮吴安,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眼神紧张的打量着孟云娴上下:“孟妹妹今日好些了吗?”
经此一役, 孟云娴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心情好坏有多影响身子。只因她怀揣心事, 又处处往坏处想, 本是一个小小的风热咳嗽,竟折腾的像是要把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似的,缓过来之后,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样子。昨日她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拧巴的恨不得离所有人都远远的,今日见到沈复的关心神情,心里有些愧疚难安:“有劳沈哥哥挂心,我已经大好了。”
沈复见她精神状态不似昨日,神情带笑眸光颇具神采,也感觉出她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对昨日的事情更是丝毫不在意:“孟妹妹还是康健时更惹人喜爱些,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今日虽然觉得好了,药也别落下。”
“什么药?”田允然突然出现。
“表哥!?”
田允然脆生生的回应:“嗳——”
哪怕只是应了一声,孟云娴都感觉到田允然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表哥好像心情不错?”
田允然觉得孟云娴是个知音,所谓知音,就是彼此的心情能轻易地了解。
“表妹。”田允然神神秘秘的凑近:“难道你还没有收到消息吗?咱们族学往后可有大乐子了!”
“乐子?”孟云娴疑惑地看了沈复一眼,之间沈复无奈的摇头,想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乐子。
“工学,工学你知道吗?最近有消息,咱们族学里要开工学了!”
孟云娴又看了沈复一眼。
沈复大抵感觉到她的莫名其妙,将田允然拉远了些,言简意赅的解释——近来族学的一件大事就是新课业的安排,不知怎么的,一番争论之后,竟然有人提出了开工学一科。
“工学?”
沈复:“孟妹妹还记不记得元宵宫宴时用以展示卷轴的那个大圆台?”
她记得。
沈复:“今上不好战,但也不得不承认,曾经吴国用于战场上的机关兵器都格外精良,那大圆台是从一个弓弩传箭的机括改造而来,所以有人提出,即便大禹不为造兵器机关而设工学,自这些机关里提炼出的精妙设计,同样可以用于许多地方,农田水利,房屋建造,都是学问。”
田允然激动不已:“表妹,你不知道那个多有意思,好比这么大的弩,无需你手动发,只要装上弓箭,站的远远地,用一个小机括就能将数箭齐发!”
孟云娴忽然晃神了一下。
脑子里忍不住想到了几年前那场山匪作乱。
那一次她实在是吓坏了,她长那么大才知道,山匪烧杀抢掠时有多残忍多疯狂,自临县逃难而来的人几乎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幸他们村子早早地就做了防御,又有官兵及时赶到,这才幸免于难。
还有那个可怕的晚上——
她和母亲只身躲在村子外面一处山脚的位置,看着前面的火光越来越近。
母亲神色冷冽,动作飞快的将竹子搭建成奇怪的形状,还放上了削尖的利刃,她被母亲按着趴下,母亲犹如野兽捕食般蛰伏在草丛里,眼看着四五个满身染血的大汉挥舞着大刀在草丛里疯狂的挥砍逼近,她吓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忽的,母亲扯了个什么,随着几道破风之声,几个大汉全部中箭身亡。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一次村子能幸免于难,是因为她性子冷淡脾气不好的母亲以一人之力诛杀了数十山匪,火焚成灰。
“表妹?表妹?”田允然在她面前挥手:“怎么啦?傻了?”
沈复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打开,不悦道:“孟妹妹感染风热身体不适,你不要逗她。”
“表妹你病了?”田允然紧张的看着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学正开始敲钟,孟云娴来不及与他说太多,匆促的与他们道别,朝着教舍小跑过去。
田允然一扭头,就看到沈复意犹未尽的眼神,他眉梢一挑。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头。
孟云娴一进教舍就发现袁蓉今日竟然来了。
她的打扮十分素雅,与一座之临的顾珮儿相比,她简直不像是伯府的嫡出小姐,更像个病恹恹的丫头。
这段日子平城伯府的事情基本上都传遍族学,可是小孙氏和顾珮儿有穆阳侯府做靠山,穆阳侯府上头还有一个身怀龙嗣的吴美人,一旦吴美人生下皇子,那就是极大地荣耀,小孙氏只会更加趾高气昂。至于贾氏,她一个家道中落没有背景的妾侍,靠着多年的美誉被过世的正室扶正,与平城伯来说早已经是人老珠黄的旧人。贾氏母女二人,根本争不过小孙氏母女。
可即便如此,也不会有谁对袁蓉表示同情,又或者为她说什么话。
她本质上是庶出,不过母亲被扶正才有了一个嫡出的名义,平城伯爷无大建树,贾氏更无娘家做靠山,并不值得旁人趟这趟浑水。
孟云娴还记着那日亲眼看到袁蓉被顾珮儿拉扯的场景,她走到袁蓉面前:“你好些了吗?”
袁蓉惨白的脸蛋浮着意外,好像很惊讶于孟云娴的主动搭讪,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有、有劳孟二小姐挂心。”
孟云娴记得前几次见到袁蓉,她总是自来熟的喊着姐姐妹妹的,那时候她有些排斥,但见今日的袁蓉疏离有礼,她之前的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顾珮儿冷冷的看了孟云娴一眼。
孟云娴毫不客气的迎上她的眼神。
顾珮儿一震,不甘心的收回目光。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到底不算是有深厚的交情,孟云娴嘘寒问暖两句,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前排位置,昇阳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接下来的课堂上,顾珮儿作为一个新人,表现的极其认真积极,让孟云娴意外的是,她并非是只顾着卖弄,而是真的做了许多功课,有些底子的,相比之下,袁蓉就更显落寞了。
恐怕平日在平城伯府里,她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直到午间歇息,绿琪过来给她送饭,袁蓉和顾珮儿的丫头也来了。
“咦,这是我爱吃的酒酿丸子,娘果然给我准备了。”顾珮儿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