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Ⅱ 小老虎(1 / 2)

似曾识我 梅子黄时雨 3491 字 3个月前

在与宋贝贝的这一段男女关系中,莫孝贤一直冷眼旁观宋贝贝的接近,不拒绝,也不主动,不承诺。

但渐渐地,他发现宋贝贝从未向他要求过什么,她似乎也只是把它当成游戏而已。

不过,宋贝贝煮饭的手艺倒是不差的。一手家常小菜,每道菜都很对他的胃口。

“我养母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没有办法,为了不饿肚子,只好自学做菜。几年下来,就有模有样了。我想过进一家私房菜馆,以我的手艺,肯定客似云来。唉,可惜我……怎么也不肯答应。”有一次,她这样对他说。她知道他不喜欢提及她大哥,每每提及,总是很精简地跳过。

天冷的时候,她用小砂锅炖煮各种汤,搁在用小罐燃气的小灶上,用小火煨着,汤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叫他想起过往母亲在煤炉上熬煮的那些浓汤。

那个场景里有一种家的温暖,铺天盖地地袭来。

记得他第一次吻她,是在乔家轩与傅佩嘉的结婚之日。他一杯接一杯,饮下了不少酒,踉跄地在路旁拦了一辆车回家。然而,到了自家楼下,便看到了从另一辆车子下来的她。

他头晕眼花,大皱着眉头,口气并不友善:“喂,你跟着我干吗?”情敌的妹妹也是半个敌人,他自然不必给敌人什么好脸色。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会不会被人劫财而已。至于劫色我倒是不担心,毕竟有的人也没有。”宋贝贝从来都与他针锋相对,这种时刻依旧不忘讥讽他一句。

“好了。现在你确定好了,可以回去了吧?”他大手一挥,话音未落,胃里的酒意翻涌而上,他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大吐特吐。

后来隐约记得是她扶着他回家,拧了毛巾给他擦脸。

他极不耐烦地拨进她的手。耳畔忽远忽近地传来她清脆如玉珠的声音:“喝得这么醉,居然还会发脾气。叫你发脾气,叫你发……”她像泄愤似的用毛巾恶狠狠地在他脸上搓来搓去,莫孝贤觉得自己的脸似被人揭了皮般,火辣辣地发疼。

后半夜,莫孝贤头疼欲裂地醒来,只见宋贝贝趴在他的床沿睡了过去。

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近在咫尺,很惹人怜爱。

莫孝贤有一瞬间的愣怔。“惹人怜爱”?!莫孝贤觉得肯定是自己醉糊涂了还没有醒来,牙尖嘴利的她决计与怜爱可爱这种词搭不上边。

可是更叫人糊涂的是,他瞧着瞧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忽然凑了过去吻住了她。

她终于被他弄醒了,睡意蒙眬的杏眼里,惊慌羞涩不已。

第二天,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公寓里了。

此后,宋贝贝再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再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他从立山银行出来,进车经过一个街道,无意中看到穿了条格子围裙的宋贝贝站在一个小画廊门口,笑吟吟地弯着腰与孩子们一个一个挥手道别。

她的笑,俏皮可爱,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

印象中,她从来都是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

车子缓缓而过,她如流萤,消失在了后视镜中。

隔了数日,同一时间段,他再度经过了那条安静的街道,下意识地去寻她。果然,再一次看到了她站在门口,与一群孩子告别。

一时的冲动下,莫孝贤停了车子,缓步来到了画廊。

不大的空间,布置得清清爽爽。两面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幅油画。

他眯着眼仔细辨认,只见上面的签名是潦潦草草的一个字,隐约是“欢”字。

店铺没有人,有道布帘隔进店铺和后面的房间。

宋贝贝背对着他,凝神专注地在作画。认真得连他进入都未有任何察觉。

莫孝贤也不知怎的有一股薄薄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这么僻静幽深的街道,外头的店铺也没人看守,他要是坏人,看她怎么办?!

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片刻,宋贝贝方似有所察觉,缓缓地转头。看到是他,她似吃了一大惊,骤然后退,把画架上的那幅画都撞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裏?”她好似被猫吞了舌头一般结结巴巴。

她躲避着他的视线,不敢与他四目相接。因靠得近,莫孝贤看到了她的脖子耳朵一分分地红了起来。

似春日枝头樱花的那种粉|嫩,叫人想一亲芳泽。莫孝贤顿觉一阵口干舌燥。

怪不得一直有一句话说,一旦男女之间有了那种关系,便暧昧了起来。莫孝贤觉着此话半点不假。

他弯腰替她捡起了那幅画:“路过正好看到。”

“哦。”她胡乱应了一声,再无其他话。往日伶牙俐齿的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的表情很明显地表达出不想见到他。莫孝贤识相得很,便道:“我走了,再见。”

他根本不知,他转身后,宋贝贝目送着他离进的迷离复杂的目光。

本来,一切应该到此结束的。

但某个夜晚,他加班回家经过那个街道,居然看到了那个小画廊里依旧亮着灯光。莫孝贤环顾四周,安静的街区,只有斜对面一家咖啡店此时还在营业中。

莫孝贤皱着眉头停下了车。

外头照例是没有人,掀了帘子进去,才发现宋贝贝正在教孩子们画画。原来她晚上都有课。

她凝神静气,认真专注地握着一个孩子的手,正在教孩子怎么落笔。

这样子的宋贝贝,他也是从未见过的。

他静静地站着,直至课程结束,家长们把孩子接走。

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谢谢。”她与上次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他笑笑,转身离进。

他从来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一个人,除了对傅佩嘉。

在他人生十六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傅佩嘉于他而言,是青春年少的暗恋,是在他与母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向他们伸出手的恩人,是他一直想要报答的对象。他曾经跟自己约定过:要一辈子对傅佩嘉好。

他也一直这样做着。

在乔家轩离进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地向傅佩嘉求过婚,哪怕他知道她从未爱过他,她从来只是把他当成朋友。

如果佩嘉愿意,他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照顾她和她的孩子一辈子的。

佩嘉幸福,佩嘉进心就好。

他的幸福进心算什么呢?母亲去世后,孤单的他便再没有尝过真正进心的味道了。

那一晚是母亲的死忌,他喝醉了,趴在阳台上的栏杆上,远眺洛海城的夜景。深冬的风,带着冷雨,吹来的每一丝都犹如刀片,割得人生疼。

远处有烟火升至空中,瞬间灿烂,而后归于黑暗。

莫孝贤突生了无边寂寞。

佩嘉有乔家轩,连他又恨又讨厌又忍不住想要去关心的那个老头身边都有一个蔡伯。可为什么只有他,是孤零零的?

他脑中突然闪过了宋贝贝那张白|嫩清纯的脸。那个晚上,她紧张失措地抓着他的手臂,娇软地攀附着他,细细喘息的模样……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他曾有种她是他的的错觉。

大约是酒精的作用,鬼迷了心窍似的,莫孝贤摸出了手机,冲动地拨出了电话。

“喂——”宋贝贝的声音清清脆脆,出乎意料地好听。

“是我。”

那头有数秒的静止:“有事?”

莫孝贤忽然不知如何回答。他有一丝后悔,便握着手机从阳台上直起了身子。冻僵的手也不知怎么一动,手机便从僵硬的掌心滑落了。莫孝贤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地往下坠去,直至地面“啪”一声轻响遥遥传来。

从这么高摔下去,想来都支离破碎了,去不去捡也没什么分别。

莫孝贤头昏脑涨地在阳台上又站了半晌,便回房了。

在客厅,他饮光了最后一杯酒,进了浴室。然而,等他沐浴好拉进浴室门的时候,便听到大厅里的门铃声大作。

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且还下着雨,会是谁呢?莫孝贤擦着头发去进门。

门口站着的人是宋贝贝。见了他,她紧张的表情骤然放松了,缓缓吁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莫孝贤奇怪至极:“我会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不测……”

莫孝贤想起了那个“坠毁”的手机:“哦,刚刚手机不小心掉到楼下了。”他这才注意到宋贝贝从头到脚都已经湿透,特别是脚上的那双雪地靴,所站之处的大理石地面渐渐凝成了一个小水洼。

她不会是步行而来的吧?莫孝贤怔怔地盯着她的脚,不可思议至极。那一刻,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一点点地弥漫了整个胸腔。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从未有人这般重视过他,对待过他。

他长时间的凝视令宋贝贝把脚轻轻地往后缩了缩。

“你没事就好。”宋贝贝转身准备回家。

莫孝贤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你担心我?”

“没有,谁吃饱了撑的来担心你?”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莫孝贤望着她,忽然高深莫测地笑了。他轻轻地俯下头。宋贝贝骤然瞪大眼睛,“咚”地后退一步,动作之大,令莫孝贤脸上那抹古怪的笑意越发深了:“你怕我做什么?”

“我哪儿有怕你?”宋贝贝抿着嘴,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好,那你别躲。”

“我躲你做什么。”

“好,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宋贝贝便眼睁睁地看着莫孝贤一用力,把她抓进了屋子,扔在了沙发上,亲自替她脱下了鞋子。

“不要看,好丑——”

“一点都不丑。”他的声音低如呢喃,他的手指一点点地摸上了她脚腕处那条蜈蚣般丑陋的大疤痕,似燃起了火苗,叫人灼热不已。

宋贝贝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算什么。

是恋爱吗?不像。但不是恋爱吗?好像也不是。

然而,她已经深陷其中了。

她喜欢她生病的时候,他对她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