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凉爽了,特别是坐在这样四面开阔的亭子里,可郁谨还是觉得亭中温度似乎比外边要高,抬手扯了扯衣领。嗯,要是解开一点透透气,不知道阿似会不会误会他耍流氓……解衣裳当然是不敢的,难得独处的机会多说两句也不错,郁谨冥思苦想,挤出一句话来:“车夫一死,可能查不出来什么了。”话一说完,郁谨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下。说这些不是给阿似添堵么!姜似对郁谨难得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没扯些乱七八糟的松了口气,微一点头道:“我知道的。”车夫选择自杀,定然是知道逃不了责罚,干脆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期望背后指使之人善待他的家人。想要把一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有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受害者家人的配合。比如永昌伯府的案子,当时无论是永昌伯还是一对儿女都盼着找出杀害永昌伯夫人的真正凶手,甄大人要做的就是根据得到的各种线索敲定凶手。而眼下显然不同。朱家不想官府介入,车夫一死,只要全府上下什么都不说,别说是郁谨,就算是甄大人过来亦束手无策。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家族发生纠纷后都是由族长主持着私下解决,而官府也不愿主动介入的原因。好在姜似本来就没指望从车夫这里找出真相,她选择报官是为了把事情闹大,摆到明面上来,这样的话短期内背后之人要想算计大姐就要寻思寻思了。就算她力有不逮,没能阻止大姐“私通”那件事的发生,到时候至少有反击之力。经历了永昌伯夫妇横死的事,姜似深知知道一些未来的事不是无所不能,那些事很可能会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我想对你说的不是朱府的事。”郁谨不由坐直了身子,心砰砰乱跳。总觉得阿似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会不会冷了这一段时间,阿似终于想通了?郁谨心中一阵猜测,已经幻想到与姜似第一个孩子该起什么名字好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姜姑娘要对我说什么?”姜似不由牵了牵唇角,暗想郁七若一直能保持这种无关风月的态度,二人还是能好好说话的。郁谨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姜似释放的善意,骤然紧张起来。不是他自作多情,阿似真的对他态度软化了。怎么办,倘若阿似表明对他中意,他要不要坦白身份?一直瞒着阿似当然是不对的,可万一皇子的身份把阿似吓跑了呢?郁谨正为难着,就听姜似道:“我今日在白云寺无意间遇到两名男子,听他们谈话要算计你……”见郁谨表情古怪,姜似停下要说的事,问道:“怎么了?”郁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把铺天盖地几乎把他淹没的失落感压下去,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呢?”姜似诧异看他一眼。听到有人算计他,他居然如此云淡风轻?是了,他是皇子,凡是与皇家扯上关系的人哪一个不是在算计中长大的,听到这些无动于衷亦不奇怪。姜似决定直截了当:“他们打算对你用美人计。”郁谨突然笑了:“美人计?异想天开。”这世上好像比他长得好看的人不多吧?再者说,他是阿似的,阿似对他使美人计他十分愿意配合,至于别人……郁谨一声冷笑。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作死呢?见郁谨不以为然,姜似不由皱眉。郁谨见状忙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注意的。”姜似睃了他一眼。才刚说他改邪归正了,现在又来。什么叫她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之所以提醒他不过是出于好意,哪怕知道一个普通朋友会有危险她也会善意提醒的。姜姑娘在心里自我解释一番,猝不及防撞进了对方仿佛流淌着清澈泉水的眼眸里。那一刻,亭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花木的轻微沙沙声与大狗均匀的呼吸声。从远处看,亭中一对璧人相对而坐,大狗卧在亭外悠闲晃动着尾巴,形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美好得令人心头都柔软起来。姜安诚目不转睛看着,满是欣慰。他就说,似儿还是与小余般配呢……当然甄老哥家的解元郎也是极好的……女儿与看中的少年没有交集时姜安诚恨不得撮合一番,眼见二人颇有戏,一点都不坚定的某人又左右摇摆起来。“他们说要找一个与圣女容貌相似的女子靠近你,总之你好生注意吧。”姜似提到圣女,下意识留意着郁谨的反应,果然就见对方在听到“圣女”二字的一瞬间眼神深沉起来,由清澈的泉水变成深不可测的寒潭。姜似垂眸起身,默默往亭外走去。二牛早就得过叮嘱,在外人面前要克制着对姜似的亲近,此时见姜似离开眼巴巴去瞧郁谨,却发现主人居然在发呆。二牛顿时着急了。不许它亲近,自己也不抓紧,主人这表现别说把女主人带回家了,就是那些总往它跟前凑乎它又瞧不上的同类雌性也带不回去啊。二牛不满叫了一声。郁谨猛然回神,发现姜似已经走出亭子,急急追了上去。乍然听到“圣女”二字,由不得他不多想。那两个人定然是熟悉南边事情的,说不定就是南边来的人,可他们想找一个与圣女容貌相似的女子接近他有什么目的?关键是与圣女容貌相似怎么就容易接近他了,简直莫名其妙!等等——与圣女容貌相似,那岂不是说……反应过来后,郁谨有种撞墙的郁闷。阿似好不容易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现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行,他要解释!亦步亦趋追在姜似身边的郁七皇子有心开口,然而不远处有一群人盯着,纵有千言万语都找不到机会提起。“余公子,你再与我走这么近,别人都该知道咱们有问题了。”郁谨抹了一把脸。他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啊,还是亟待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