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啜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回桌案。再无烟花出现,看来二哥真的被救出去了。不错,从一开始姜似就没有把希望全压在大长老与花长老的守信上。靠人不如靠己,只要二哥不在乌苗手里,那她就能化被动为主动,不再投鼠忌器。卸下压力的姜似越发淡然。终于等到露天宴结束,由两位乌苗长老负责把其他部族的人送至寨门口,其他长老则齐聚一堂,神情激动。外边族人的歌舞依然没停,她们的心仿佛也随之舞蹈,欢喜不已。大长老难得看到大家如此开怀,唇边挂着微笑。容长脸长老突然对着大长老深深一礼。大长老神色淡淡问道:“安长老,你这是干什么?”安长老一脸惭愧,口中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大长老了,请大长老宽恕,请圣女宽恕。”大长老矜持点头:“安长老不必如此,你也是为了乌苗考虑。这些年我们想法虽有不同,为乌苗的心是一样的。”大长老这般说着,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她与部分长老之间生出了不小矛盾,这些人便以安长老为首。阿桑是历任圣女中天赋最差的,在世时对御蛊术的掌握不过十之一二,再然后就是长久的不露面。安长老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认为阿桑根本不是天命圣女,责怪她这个大长老为了安抚族人草率选定圣女,实则是害乌苗后继无人。这个说法一开始自然不被人接受,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不见阿桑露面,支持这种想法的长老就多了。当然,这些争议仅限于她们一代、二代长老之间,普通族人并不知道其中的波涛暗涌。而今,见识到“阿桑”在新火节上发威,终于令安长老低了头。大长老感慨之余,并无多少得意。她甚至有些茫然:安长老真的错了么?阿桑已死,真正掌握御蛊术的确实不是当年她亲自选定的圣女!眼角余光扫一眼神色悠然的姜似,大长老暗暗下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她留下!为了乌苗避开灭族之祸,哪怕她与花长老因为违背誓言承受万蛇噬心之苦也值了。她已经老了,而乌苗不能没有圣女。“大家都散了吧。”暗下决心的大长老开了口。众长老齐齐行了一礼,准备退下。“阿桑,花长老,你们留下。”不多时屋内只剩下三人。大长老看向姜似:“阿桑——”姜似摆摆手,微微一笑:“大长老,我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可以带我兄长离开了?”她要确定一下二哥究竟还在不在这里。大长老勉强笑笑:“你今日才露过面,族人的欢欣尚未过去,这就离去太急了——”姜似眉头一皱:“大长老这是何意?”她已经听出来大长老的意思,失望之余又觉得正常。比起一族存亡的大事,对她一个小小女子的许诺确实算不得什么。花长老忙道:“大长老的意思是再等几日,族人对圣女不再有患得患失之心时王妃再离去不迟。再者说,您的兄长有伤在身,还需休养一些时日——”姜似轻笑一声打断了花长老的解释:“总要让我见见兄长再谈其他。”花长老不由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花长老,你带阿桑去看一眼那位公子。”花长老会意点头。既然叫阿桑,那就不必易容成阿花的样子了,在外头瞧上一眼就可以悄悄离开。“请随我来。”姜似对大长老微微躬身,随花长老前往安置姜湛之处。随着往寨子深处走,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人。族人们还在欢庆,要到晚上才会散去。来到那里,二人推门而入,院中静悄悄的,并无人看守。姜似理解乌苗人的自信。整座寨子遍植有毒花草,更有无数毒虫蛰伏,真正困住人的是这些,他们自信外人混进来会寸步难行。“公子还没好利落,您还是等些日子再说——”花长老后面的话突然卡住了,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花长老才回过神来,冲进去找了一圈,盯着那碗粟米饭喃喃道:“人呢?”姜似则暗暗松了口气。既然二哥不在这里,又有红色烟花升空,看来二哥已经与龙旦他们在一起了。她面上半点不露,沉声问道:“我二哥呢?”花长老茫然看向姜似。姜似脸色更冷:“原来花长老早就打算毁诺了,竟如此迫不及待把我兄长藏匿起来。”花长老神色微变:“不是的,我们没有藏匿令兄。王妃稍等,我这就找人问问。”她虽然有毁诺的打算,可还没来得及啊,人怎么就不见了?“我要去见大长老。”姜似冷冷道。发生这等变故,花长老自然要向大长老禀报,立刻带着姜似匆匆赶回去。听了花长老的禀报,大长老神色冷然:“人不见了?”花长老点点头:“菜都吃了,粟米饭还在。”就算没有吃饭,有那些花草毒虫在,那位公子怎么离开的?“我去问问阿花。”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大长老与姜似。“大长老,你们究竟把我兄长藏到了何处?”大长老微微敛眉:“你稍安勿躁,这只是个意外——”姜似冷笑不语。不多时,花长老匆匆赶来:“问过阿花了,阿花说给那位公子送饭时还没有异常。前两日那位公子似乎有离开的打算,阿花发现院子里有爬行留下的痕迹,不过那些痕迹是往回爬的……”花长老看了姜似一眼,轻咳一声道:“大概是那位公子发现走不了,又回去了。”姜似嘴角抽了抽,已经无力说什么。逃不了默默爬回去,她的亲二哥还能再争气点吗?大长老也困惑了:“那位公子既然尝试了一次没有成功,按理说不会再做无用功——”她不由看向姜似。姜似沉着脸,冷冷道:“我兄长是在这里不见的,倘若大长老不能把人交出来,那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