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贤妃认罪的消息风一般传遍宫中。宁妃因为大半夜吃了一只烧鸡撑得半宿没睡,后来终于睡着,被宫婢喊起来时睡得正香。“娘娘,快醒醒,出事了!”宁妃艰难睁开双眼,打了一个带着烧鸡味的饱嗝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什么事?”宫婢一脸喜色:“贤妃认罪了,是她害的公主——”“等一等,贤妃认罪了?”宁妃揉了揉太阳穴,忙追问详情。宫婢眉飞色舞道:“据说是贤妃半夜说梦话,把她害公主的事给讲了出来,被值夜的宫婢听到后禀报了皇上……”宁妃都听愣了。说梦话认罪了?这听着怎么有些离奇?想一想她昨夜吃烧鸡的决然与破罐子破摔,宁妃抚了抚饱胀的肚子。果然人生无常,福祸莫测,人就得活在当下。“伺候本宫洗漱。”宁妃只觉神清气爽,不忘吩咐宫婢,“午膳记得和御膳房说,给春华宫添一盘烧鹅。”宫婢忙应下:“是。”昨夜她看着娘娘吃烧鸡还以为娘娘压力太大了有点害怕,现在想想,幸亏娘娘因为吃烧鸡睡不着,不然要是如贤妃那样说了什么不合适的梦话——后果不堪设想!宁妃洗漱完,忙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打探情报。齐王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跟着内侍浑浑噩噩进了宫。走进养心殿,齐王木然给景明帝请安:“儿子见过父皇——”厌屋及乌,景明帝懒得看齐王一眼,背对着他冷冷道:“去见一见季氏,然后速速离宫,不得久留。”齐王一颤,低头道:“是。”齐王跟着内侍深一脚浅一脚前往玉泉宫,明明无比熟悉的一条路,却觉得有些陌生。偌大的玉泉宫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吹过的风与摇动的花影。这个曾经鲜花着锦的宫殿,似乎一下子死寂了,变得毫无生机。齐王张张嘴想问内侍,可领路的内侍半低着头,半点没有多话的意思。他只好把所有的疑问咽下去,终于在一间较为偏僻的屋子里见到了贤妃。这是临时布置成的停尸房。贤妃直挺挺躺着,形容枯槁,面色惨白,早就没了生气。“母妃——”齐王扑通跪了下来,伸手握住贤妃的手。那只冰冷的手让齐王真切意识到那个一直护着他,爱着他的母妃真的走了。凝视着贤妃的容颜,齐王喃喃道:“母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去得这么突然——”自然无人回答他的话。内侍在一旁提醒道:“王爷,您要快一些,稍后季氏会被送出宫中——”齐王猛然看向内侍,怒道:“季氏是你能叫的?”内侍垂眸解释:“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季氏因谋害福清公主与十四公主被贬为庶民,不得葬入皇陵——”这番话,是上头准许他对齐王讲明的。“什么?”齐王大惊失色,愕然看向毫无生气的贤妃。那张脸还是熟悉的脸,从小到大对他来说都代表着慈爱与无微不至的关心,这一刻齐王却觉得有些陌生,再然后从心底滋生出一丝怨怼。母妃这是疯了?好端端为何去害十三妹与十四妹?两个公主而已,出手害她们于他有何好处?母妃这样只会让父皇更加厌弃他,让他连一丝机会都没了。不得帝宠,这对有心争储君之位又非嫡皇子的皇子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也是为何亲近齐王的大臣陆续被景明帝发作之后,不少准备站队的臣子选择观望的原因。不是嫡皇子,就不会有大臣为了支持正统与皇上据理力争。又不得帝心,臣子们吃多了才会支持你。也是因为这个,贤妃才会铤而走险甘愿被太后利用,希望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她清楚遭受皇上厌弃的儿子不可能再有机会,除非借助庞大的外力。可是齐王不明白,此刻对贤妃只有不解与怨念。“是不是搞错了?我母妃心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会害人呢?”内侍在心底嘲笑一声。心善?能在这吃人的后宫活下去的有几个心善的?亏他们这些奴婢还以为贤妃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果然没有例外。“王爷,这是季氏亲口承认的。”齐王望着内侍神情错愕,好一会儿掩面泣道:“母妃,您糊涂啊,是儿子的错,儿子要是多来看看您,您就不会想岔了……”内侍等了一会儿,提醒道:“王爷,您该走了。”齐王哭着给贤妃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离开。出了玉泉宫,齐王没有随着内侍往外走,而是红着眼圈要去给景明帝请罪。“王爷,您还是早些离宫吧,这个时候皇上心情不好——”齐王坚持道:“父皇要打要罚都是应该的,如果能让父皇出气,怎样都行。”今日景明帝没有心情处理繁杂政务,躲在了养心殿后殿发呆。吉祥似乎察觉主人心情不好,躲得远远的吃着小鱼干。景明帝看了一眼日渐圆滚的白猫,心情更糟了。这猫白养的,他心情这么差,竟不知道过来让他顺顺毛。盯着吉祥叼着的小鱼干,景明帝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或许在吉祥心里,他这个主人还没那只鱼干重要。潘海走过来:“皇上,齐王来了。”景明帝抬了抬眼,目光冷淡:“不是要他回去么?”“齐王看过季氏,特来请罪,此时正跪在外头。”“那就让他跪着吧。”齐王这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潘海再次凑到景明帝身边:“皇上,太后请您过去一趟。”景明帝微微颔首,走出了寝宫,一眼就望见跪在外头的齐王。烈日当空,齐王就跪在大太阳底下,一张脸通红,薄衫都被汗水湿透了。景明帝看了齐王一眼,抬脚向慈宁宫走去。齐王晃了晃身子,垂眸遮住眼中的绝望与对贤妃的怨怼。景明帝赶到慈宁宫,就看到太后有些憔悴的脸。“母后,您昨晚没睡好?”太后苦笑:“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如何能睡好。今日听皇后说害死十四的是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