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勘兵卫站起身来,他本能的从周可成的话语里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他很清楚这个总是在微笑着的男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近畿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战乱正是他一手策动的,上至公方殿下、下至一介足轻,都在他的丝线的操纵下身不由己的死战。而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我需要一个人联络近畿的那些国人众,这个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勘兵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周先生,您对于近畿的情况恐怕还是有些不了解!不错,在下的确与这些国人众、土豪们打过交道,也有一些情谊,但也仅此而已。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是为了家人、为了家族而奋战的,相比起这些来,个人的情谊实在是太轻薄了!”“这个我当然知道!”周可成沉声道:“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友谊,乱世之中是容不得那么多无谓的感情的。假如我让他们做的事情有利而无害呢?”“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友谊?”勘兵卫重复了一遍周可成的话,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是有利无害的话,那问题不大!”“很好,那就足够了!”周可成笑道:“勘兵卫,如果你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那时你就可以在近畿诸国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的领地!”“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情吗?”“耐心一点,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周可成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期待惊喜难道不也是一种难得的快乐吗?”三井寺。天已经亮了吗?足利义辉睁开双眼,向窗缝里透入的那一缕微光看去。这已经是他今天夜里第三次惊醒过来了,每当他闭上眼睛,就梦见战斗,即便在房间里,他依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那是三好军正在修建营寨。敌军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整夜都没有安静下来。战争的胜负并不取决于人数多少,而在于为将者的勇怯与智谋,足利义辉背诵着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留下的家训,但依然感觉到身体在不住颤抖,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害怕。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门被敲了两下,停顿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他知道这是朽木藤纲在外面。足利义辉克制住自己的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高声道:“是藤纲吗?进来吧!”“是的,殿下!”朽木藤纲推门进来,他一边跪下行礼,一边说:“六角殿下已经在外间等候您一同巡视各军!”足利义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在小姓的帮助下穿上衣服和靴子,扣好腰带,挂好佩刀,突然他发问道:“堺那边有回音了吗?”朽木藤纲脸色微变,旋即便笑着说:“殿下您也太心急了,五万贯可是一大笔钱,即便是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出来的!”“我又没有要他们一下子都拿出来,他们完全可以先拿出一部分,比如说一两万贯先送到我这里来,剩下的慢慢在调配也是可以的!”说到这里,足利义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藤纲,他们会不会拒绝呢?”“殿下您多虑了!”朽木藤纲强迫自己微笑:“您难道忘了,正是因为您罢免了松永久秀堺代官的官职,那些商人们才免除了三好家索要的十万贯的矢金,而您只要了一半。还有,周先生也是因为您才当上了濑户内海总奉行的官职,如果您在这里打败了,他的官职也就完了,即便是为了自己,他也会尽力筹措到足够的钱的!”“是呀,是呀,还有周先生呢!”足利义辉的音调又高了起来,他刻意忽略阵阵困意,披好佐渡献上的海豹皮斗篷,向外间走去。一阵风将丝丝冷空气吹入他的鼻腔,东北面约三里外,三好军的营地忙碌不勘,无数篝火升起根根烟柱,如手指般抓向苍白色天空。他们沿着湖泊搭起了无数的帐篷,挖掘了壕沟,堆砌土垒,在土垒上修建了栅栏。到处都是士兵,有的人在操练、有的人在打磨武器、有的人在准备早饭。足利义辉知道,这只是三好军的一部分,十河一存统领的赞岐、纪伊大军还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一群足轻们正举着竹把向联军的营地靠拢,这是用来遮挡箭矢和铁炮的,在他们身后是一群弓箭手,这样的骚扰从未停歇。足利义辉看到己方的弓箭手爬上石墙,向敌人射击,有人中箭倒下,但更多的人张弓还击,箭矢在空中交换。战斗持续到联军的骑兵冲出,三好军的足轻们迅速靠拢,排成密集的雁形阵向己方营地撤退,骑兵并没有追击——决战还没有开始,没有必要把宝贵的骑兵浪费在这些足轻身上。“三好义贤在寻找我方阵地的薄弱环节!”身后传来朽木藤纲低沉的声音。“让他试探去吧!”足利义辉冷笑道:“三井寺的石墙坚不可摧!”这倒不是他的夸大其词,作为延历寺(即比叡山)的死对头,又离得这么近,打了数百年的交道,这石墙若是不坚固,早就让延历寺给灭掉了。“再坚固的石墙也要人防守!”朽木藤纲低声道:“三好军的人多,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利!”足利义辉没有说话,他明白朽木藤纲没有说完的意思,加上十河一存的援兵,三好军的总数超过了己方的一倍,换句话说,补给的难度也要至少难上一倍。如果足利义辉能够得到堺的支持,在这场消耗战中就能撑到对己方有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