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王本固猛地站起身来,将一旁的茶几撞倒:“令镇海、宁波参将领本部兵赶往绍兴,荡平贼寇!”王本固的命令让使者欣喜若狂,但形势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宁波等州县落入敌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屯守钱塘江南岸的民壮和守军耳中,得知家乡遭遇“贼袭”,人心军心顿时摇动起来。各种各样的流言好像长了翅膀,在军营上空盘旋。一会儿是裕王引南洋诸藩国勤王兵北上,一会儿是舟师南下,在台州上岸,守军的士气也可见的直线下落,面对这一切王本固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斩杀了几个嗓门最大的倒霉蛋,悬首示众,但逃兵还是越来越多。王本固原先在奏疏中“十万虎贲,北渡钱塘,讨伐逆贼,平靖东南”的豪言也逐渐化为泡影。南京。“什么?莫娜他们在温州那边上岸了?”周可成问道。“不错,信上说船队过了福建海域之后,风就陡然变小了,船走的太慢。”徐渭笑道:“夫人干脆就在温州一带登陆,然后领军北上,没想到王本固屯守钱塘一线,浙东州县空虚,夫人一路毫无抵抗,一直打到绍兴城下!”“原来是这样,真是意外之喜呀!”周可成笑了起来:“没想到,没想到,浙东就这么拿下来了。很好,那王本固完蛋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文长,从讲谈社的士子中抽调一批人去那边当,要用我们的人?”“属下明白!”徐渭也是满脸喜色,自从举事以来,他虽然没有领兵打仗,但兰芳社内部最忙碌的便数他了——金山卫港口的吞吐,新占领州县的安置、物资的调配供给,几乎都在他一人身上。在裕王身边那个小朝廷还没有成型之前,实际上徐渭才是真宰相,而名义上的首辅张经实际上不过是个空头,主要事情还是忙着调配兵马,准备进攻江西。“既然两浙的问题差不多要解决了,文长,你觉得胡宗宪下一步会怎么走?”周可成问道。“徐某不过一书生,军国之事岂敢多言!”徐渭笑道。“书生?文长是周某的子房呀!”周可成笑道:“你和胡宗宪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应该很清楚他的想法,来,说说看!”“那徐某便献丑了!”徐渭想了想之后答道:“胡汝贞对于我们兰芳社的优劣很清楚,所以他肯定不会直接渡江来攻南京,而是先大造舟船,从池州、安庆一带渡江,然后水陆并进,顺流而下来攻南京。”“嗯!”周可成笑道:“文长你猜的不错,的确按照细作禀告,这些日子在江边发现了大量从上游飘下来的木屑,这应该是胡汝贞在上游的造船厂飘下来的;细作还说他下令湖广江西铸造大批铳炮,想必也是为了对付我的。看来这一仗是迟早要打的!”“自古以来定都金陵者必先取上游荆州之地,安庆池州乃是金陵之锁钥,既然两浙将定,那下一步就是取这两地了!”“何止是这两地!”周可成笑道:“再等两个月,等到夏水上来,水深江阔,我自当领舟师逆流而上,直取武昌!”正如徐渭猜测的那样,此时的胡宗宪在忙于造船铸炮。他当初在京师之所以如此坚决的要求湖广、江西和四川这三个省的权力,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兰芳社控制苏松常三州之后,其强大的舰队必然会进入长江。这样一来,传统的从采石、瓜州等渡口强渡,由北攻南的进攻策略已经失效了,换句话说,周可成可以利用长江确保其腹心之地的安全,并不断从海外调来更多的援兵。而凭借其强大的舰队,周可成可以轻而易举的机动兵力进攻长江流域沿岸的任何一个城市,而自己却只能疲于奔命的驰援。在这种不利的形态下,就算是韩白复生恐怕也赢不了。所以胜负的关键在于争夺长江航运权之上,胜利的一方可以利用长江这条“黄金水道”,高效率的机动兵力,攻击敌方的要点,而在争夺战中失败的一方,就只能被动挨打,即便占据数量上的优势,也没有用武之地。所以胡宗宪在抵达扬州后,一面让戚继光领兵渡江,增援南京以争取更多的时间,一面派人前往江西、湖广、四川,让依照样式打造战船,铸造铳炮,为接下来的长江争夺战做准备。但形势比他预想的要发展的快得多,在他抵达扬州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发生了留都陷落和两浙惨败两件大事。安庆。“大人,这是京师的诏书,让李芳来做您的监军!”戚继光低声道。“,徐公以倾国之兵予我,派个监军来也是应有之义!”胡宗宪神色冷淡:“不过这诏书来的晚了点,留都已经陷落了,只怕李公公是没法来当我的监军了!”“是呀,想不到留都陷落的这么快!”戚继光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都是末将无能,要不然——”“南塘你不必自责,沙场上胜负莫测,岂有必胜之理?周可成手下都是百战之余,岂有好相与的?你在那种情况下能够保证全身而退,已经是名将了!”胡宗宪摆了摆手:“其实留都的陷落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周可成有裕王这面大旗,东南之地就很难守住了,只是有些太快了!”“嗯!”戚继光回想起当初自己发现周围郡县都易帜的感觉,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周贼这一招棋着实恶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