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恒没想到她认识,不由问:“循影格?”
“对,民间一种的密信法子,拿一本市面上通行的书作为‘本’,然后按照数字,去寻找影迹即可。”阿南拿过来,仔细琢磨了片刻,然后指着右上的数字三拾贰说,“三拾贰,这三个字的写法不一样,我估计,这个‘三’应该是一套书,‘拾贰’是指书的第十二本。坊间带三字的书,唔……《三车一览》?《诗三百》?不对这几本书那么薄,怎么可能有十二本……”
朱聿恒问:“《三国演义》?”
“咦,有可能哦。你回去拿本三国对照下好了,坊间流行的就那几种,都翻一翻吧。”阿南说着,又指向下方的第一个数字,“再看这个,二七肆庚,二七是一种写法,那么应该是第二十七页,肆是另一种写法,应该是第四行。后面的天干地支该用来表示列,你看第二个数字里有申字,就是因为天干不够,所以可以往下续数地支数列。”
“原来如此。”朱聿恒点了点头,见马车已到驿站,便将纸卷交给韦杭之,让他找人对照三国通行刊刻本,循本寻影,将里面的内容查出来。
市面上通行的三国,超过十册的刻本,唯有松鹤堂一套。
不到半个时辰,韦杭之便疾步前往朱聿恒的房中,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写上了焦急神情。
朱聿恒看到那上面的内容,立即铺墨修书。但匆匆写了几笔,却又因为心底涌上来的惶惑与恐惧,而将纸狠狠撕掉。
一天一个,从山东,到顺天,到福建北上剿匪的官员,再到……
他看着那张纸卷的内容,不敢想,也不知如何下笔。
那上面写的,是下一个目标,肥胖而有腿疾,镇守南京之人。
南京肥胖的官员不在少数,上面也并未写明身份。可纵然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绝不敢去赌。
因为,那是他二十年来敬重依赖的人,他如何能只送一封信去应天,然后自己安坐在杭州等待!
即使,大风雨将至,这一夜必定是艰难跋涉,可他也得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应天去。
他没有带太多人,一行二十八骑换了油绢衣,在疾风中上马,沿着官道向应天飞驰而去。
阿南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窥视着外面的动静。等到阿言带着韦杭之他们上马离开了,她才赶紧关好窗户,趴在驿站的青砖地上听了听。
马蹄声在风雨中急促起落,哒哒有声,转眼已在数里开外。
满意地起身拍掉身上尘土,阿南唇角微扬自言自语:“时不我待,抓紧机会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零星落了一夜的雨,直到凌晨也并未下起来。只是风越发大了,街上唯有零散几个摊子支在背风巷口,卖几个包子馒头。
阿南一早就到楚元知家中,敲开了门:“楚先生,吃了吗?我路上买了点包子。”
楚元知接过她递来的荷叶包,打开来看,是两个红糖豆沙包,顿时喜不自胜。旁边他儿子楚北淮正在背书,一眼瞅见,立即不满道:“爹,你前几天还牙痛得一夜没睡,今天还敢吃甜的!”
“没事,爹吃完好好漱口。”楚元知忙扯着他袖子,求他别大声嚷嚷让妻子听到。
“来,小北吃肉包子,长得壮壮的。”阿南把另一个荷叶包递给他,然后又给金璧儿送了她爱吃的红枣糕,才对楚元知说道:“我看今天天气还不错,来取上次说的东西了,楚先生应该制备好了吧?”
“今天这天气……”楚元知看着空中的旋风苦笑,心说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谁了,“南姑娘你上次吩咐过后,我当然尽快弄好了。只是东西不少,好拿吗?”
“这倒不必担心,我有个朋友,他过会儿就推车来了,咱们先准备好。”
转眼司鹫就来了,阿南招呼他将东西搬走,又对楚元知笑道:“麻烦楚先生啦,下次我请你吃饭!”
“哪里,多谢南姑娘和提督大人的关照,我现在都有官家饭吃了,这些东西——”他说着指了指司鹫的独轮推车,说道,“也是奉命行事,本是我分内事。”
阿南笑着朝他挥挥手,带着司鹫出了街巷,前往西湖边。
楚元知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被运走的东西,只觉心里涌起一种怪异的不安,总觉得她会惹出什么大事。
但看着阿南闲散的步履与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哪有人去办大事的时候,会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
棠木舟早已靠在西湖南岸,阿南回到吴山园子内,换了水靠和一身红衣,开门招呼司鹫给自己提一壶热水来。
司霖靠在门边打量着她,冷冷问:“那个阿言呢?”
“绑不到,他不在。”阿南硬邦邦地回答,然后在茶碗内丢了几枚古怪的叶子,加上几个小小菇伞,吹了吹凉后,一口喝掉。
司鹫小心翼翼地问:“阿南,你喝的这是什么?”
“提振精神用的,特别是在水底的时候,我现在不比以前了。”阿南揉着自己的手肘,解释道。
打量她一身绯色衣裳,司鹫又有些迟疑:“阿南,这衣服在水上……会不会太显目?”
“显目些好,反正水上那么多船日夜盯防,穿什么都不可能遮掩过去的。而我,就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身上。”阿南朝他一笑,取出怀里一双银色精钢手套戴上,握了握五指。
这双手套十分厚重,骨节处由精钢打制,每只手背上扇形排列着三根细长铁管,刚好就卡在骨节的凹处,不太引人注目。
手套略微大了一些,毕竟,这原本是她为公子所制。她调整了一下大小,又试着握住双拳,骨节的精钢中立即弹出刀锋,不过两寸长短,但那锋利刃口闪出的寒芒,足以令人胆寒。
收回寸芒后,阿南垂下双手,一拂艳红衣摆,转身就出了院门:“每个人都按计划行事,切勿延迟拖沓。”
众人站在近水平台上,目送她离开,就连司霖也不敢再吭声。
她一身红衣,独自一人驾着棠木舟穿出湖边垂柳。
大风将她绯红的裙角与发带高高扬起,夹杂在万条柳丝之间,那抹红色忽现忽失,却越发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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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骗走了阿言,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迎接我的公子啦~
冒雨奔袭的朱朱:我现在心里只有一句话……(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