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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水清澈澄净,如同一块通透水晶冻在他们的周身。
阿南身上的红色淡淡地晕染向四面湖水。顺着依稀的红色痕迹,朱聿恒跟在她的身后,缓缓向前游去。
水晶铺设的绞杀阵有时候在头顶上,有时候在身侧,有时候在正前方,有时候又在很远的边缘。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水中穿行,朱聿恒在水下不如阿南适应,便一直紧跟在阿南身后。
西湖并不大,他们离放生池也不过短短距离,前方已经接近堤岸。湖水变浅,水草丰茂,高高低低的草叶甚至探出了水面。
水草丛中杂质更多,柔软的茎叶在水中招摇,将平静的水流搅成一团团一簇簇纠结的云气。
阿南停了下来。
她衣上的红色虽还在继续缓缓蔓延,但在这样混乱涡卷的气息中,要寻找隐藏的水晶阵,怕是千难万难。
朱聿恒憋不住气,拿过阿南的气囊吸了一口气,看向她。
阿南抬起手,在他面前的水中缓缓招了招,意思让他感受水流的变化,逆推出变化的开端,寻找到那看不见的屏障。
朱聿恒皱起眉。静水流深,在湖面之下,水流要如何看得见?
而阿南的手从水流中穿过,搅动水中颜色示意他。无色透明的水晶隐藏在青绿的水草之间,下方的淤泥泛起,三者混搅在一起,流动的红色变得朦胧一片,依稀难辨。
如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他以自己那远超他人的触感,追循这些晕染的颜色,寻找并避开隐藏在水中那些凶器,带着她顺利穿过这片杀机四伏的水域。
朱聿恒望着面前翡翠般的通透世界,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用自己的肉眼去寻找水中的杀机,用肉.体去试探那看不见的凶器,一不留神就会被割得血肉模糊,丧生水下。
所以他下意识地便摇了摇头。
阿南指了指他们的头顶上,他看到了那些弥漫如鱼鳞的折光。
所以,他们确实无法通过上面的水域逃生了,而后方失去了阿南的指引,又是一片混乱,他显然不可能脱身。
摆在他们面前的,唯有往放生池走。
但,朱聿恒绝不可能替她蹚阵。
阿南自然也知道,因此见他不同意,她只朝他笑了笑,水波将她的笑容拉得恍惚迷离,却无法模糊那上面的坚定与一往无前。
她回过头,向着面前的水草游去。在一片紊乱的水域之前,她抬手以自己臂环中的流光试探。
前两次的光华流转,都从水中毫无阻碍地去了又回。第三次,她试着将流光在水中斜划过一道弧形。
顿时,水中涌起无数的水泡泥渣,大片的水草被绞成碎末,下面的泥浆翻滚如沸。
而她的流光则被飞快地绞了进去,那巨大的力道,牵扯得她的身形在水中急速往前直撞,眼看就要被拖进那个绞杀阵之中。
朱聿恒立即拉住她的身躯,企图将她扯出那股力量。可人在水中无法借力,他非但没有拉住阿南,反而两人都被疾卷入了水阵之中。
危急关头,阿南当机立断,飞快在自己的臂环上一按,撤掉了流光,任由那片如新月般的弧形精钢被乱流吞噬。
但即使不再被扯进去,他们的身体依旧不可避免地往前冲了出去,眼看就要硬生生撞入那个绞杀阵中。
在浑浊泥浆的边缘,阿南用尽最后的力量,拼命将自己的身躯在水中转过来,横过来抵消往前冲的力量。
朱聿恒划动双手来阻止自己往前冲的力量,但身体终究无法在仓促间停住,甚至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她也一并顶往了前头。
她的背部已经进入翻沸的泥浆边缘,后背被绞住,顿时痛得在水里闷哼一声,口中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那口气再也憋不住了。
到了此时,朱聿恒也不管脚下泥浆中是否有阵法了,一脚踏进水草丛中,有了着力点后,终于阻住了前冲的趋势,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即将被水阵卷进去的她狠狠拉了回来。
此时她红衣的背后,已经被绞出了一个大洞,而里面的鲨鱼皮水靠纵然无比坚韧,也已被割出好几条口子,她背上受伤,殷红色的血顿时弥漫在水中。
湍急水流令他们的身形失控,二人不由自主地紧抱在一起,才能抵消那即将把他们卷进去的力量。
朱聿恒的脚踏在水阵边缘,零星的水晶片将朱聿恒的靴子割破数道口子,但他恍如不觉,直到将阿南拉回来后,才急速拔足后退,并在中途将气囊摘下,立即按在她的口鼻之上。
两人在水阵外稳住身子,阿南吸了两口气,稳了稳状态,看了一下周围。
水阵随水而设,顺流转移,他们刚刚在水中的一番搅乱,已经使得原先探索出来的通道彻底转变。
如今,他们已无法回头了。
阿南咬一咬牙,转身再度向放生池方向游去。
她的手被朱聿恒拉住了。
阿南回头看他,却见在浑浊幽微的水中,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又扫过她背后洇染在水中的血痕,然后默不作声地拿过她的气囊吸了一口,便越过她向着面前的水域游了过去。
一道道细微的暗流,裹挟着微不可见的悬浮杂质,缓缓地在他们面前流淌过。
他减小了游动的幅度,让自己的动作尽量轻缓,竭力避免改变眼前这些微粒的漂浮,减轻回溯的计算压力。
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脑子却是一片清明,眼前的一切都明亮得令人诧异。
顺着水中微粒的轨迹,他的动作太过迟缓,以至于水流从他的肌肤边滑过时,像凝固的羊脂或者冻乳,又像最温柔的云朵簇拥着他和阿南的身体,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些柔软的云气酥乳中,到底扎着多少可怖利刃。
他缜密而谨慎,以水流的波动来分析面前这片杀机四伏的水域。因为紧张与水压,他的心跳得极快,耳边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让耳膜发痛。
屏息观察着随水舒卷的泥浆与杂物,朱聿恒的目光随着它们在水中载沉载浮,和柔软的水藻一起舒卷招展,绘出水流方向。而最为可怕的,就是偏离了摇摆、勾出异常脉络的那几块地方——哪怕再细微再几不可辨,但从那流动的痕迹来看,他很快就能回溯出它们穿过薄脆光滑的物体时,那笔直滑动的姿态。
每一缕水波的动荡,每一抹泥浆的流动,都在他的分析与观察下无所遁形。
它们从何而来、前往何处,为何会是这样的轨迹、下一刻又将会汇聚成什么样的流速,细窄的草叶造成的水流,与细薄的水晶究竟有什么不同……
水流无穷无尽,巨量的表象在他的脑中飞速闪过,又一一归总为最结果,从中得出最精确最可靠的结论,让他的身体寻找到那最安全的一条路,带着阿南逃出这杀机四伏的水下。
循着水中的微粒和水草的轨迹,他们在水下曲折缓慢地前进。
为了不触及周围可能潜伏的杀机,他们的身体靠得很近,两人前后紧随着,往水草最深处、近在咫尺的放生池游去。
眼看即将穿过最后一层水草丛时,朱聿恒那口气终于再也憋不住,因为胸口的窒息感,他身形微微一颤,偏离了自己一直谨慎恪守的毫厘。
周围水草丛顿时暗潮狂涌,呼啦啦的分水声令他们肌肤上的毛栗子顿时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