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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这么拼命?休息一下不好吗?”
“不,我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我的人生就没有希望了。”
“你的希望是什么呢?”
“我希望……我能成为公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我的刀尖永远朝向袭来的敌人。这样,在我折断之前,公子就永远不会放弃我。”
阿南从沉沉的疲惫倦怠中醒来,头痛欲裂,身体虚软。
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绣着海棠花的纱帐,回想着梦里那些话——很久很久之前,她与最好的姐妹桑玖说过的话。
到如今,桑玖已经在海底化为了枯骨,而她成了司南,恪守着自己的理想,终于达成了自己当年的愿望。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在实现了愿望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其实比所希望的要更多一些。
她不想自己唯一的用处,是帮他收拾掉来袭的敌人。
而这一次,来袭的敌人是阿言……
阿言。
一直默不做声帮她解决麻烦的阿言;总是与她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阿言;永远在她身陷险境时出现的阿言……
为了公子,被她以牵丝替代捆缚住的阿言。
她的眼前,一直出现他最后盯着她的眼神,在她陷入沉沉昏迷之时,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言,他现在该有多恨她啊……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抓捕了公子,等于断绝了他们的生路。到时候,不仅是她和公子,连她所有的同伴都会被一网打尽。
她可以死,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她所重视的伙伴们,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她绝不可以害他们陷入危机。
不愿让低沉的情绪控制自己,阿南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于是立刻便察觉到身下熟悉的起伏,鼻中嗅到了咸腥的气息。
她抓过床边的衣服披好,推窗向外望去。
果然是大海。她脚下的船正借着风速在海上航行,穿破千重波浪,驶往蔚蓝的远方。
她怔了一怔,猛地拉开门,光脚朝外面走了出去。
候在廊外打盹的司鹫,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即便扑上来:“阿南阿南,你可算醒来了,感觉怎么样?身体难受吗?饿了吗?”
“还行,有点饿。”阿南用干哑的嗓音回答,看向甲板上。
这艘船并不大,却很快,轻巧窄长的船身破开海面,海水对它似乎并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头顶的船帆洁白轻盈,如同白云鼓足了风。水手们和她打着招呼,牵拉船帆借着尚未彻底退去的大风,使船全速前进。
一睁开眼,回到了纵横十数年的海上。感受着脚下起伏的船身,听着海鸥的鸣叫与破浪的水声,张开双手迎接扑面而来的海风,阿南一时之间竟觉得恍惚,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幻。
竺星河正站在船头查看前方洋流,听到她的声音,他放下手中千里镜,朝这边看来。
他的温柔神情和面前的大海一样,熟悉又令她安心。
她抬手迎风试了试,问:“船行朝北?我们去哪儿?”
“朝廷封锁了各个南下出海口,严查出海船只。我们商议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他们认为我们会南下西洋,那我们就干脆北上渤海,到时候看他们如何阻截。”
阿南听到朝廷堵截,心下暗自一惊,偷偷打量公子的神情,却见他神情如常,便低头接过司鹫手中的托盘,先到船舱坐下吃点东西。
“咦,鲍鱼煨海参,加上小米特别好喝,司鹫你手艺大进啊!”阿南端碗喝着,夸奖道。
司鹫有点幽怨地看着她:“不是我做的,待会儿她送小菜来你就知道了。”
“唔,是吗?船上来了个做菜这么好吃的人?”阿南也没在意,吃了半碗,才问竺星河:“现下周边局势如何?”
竺星河淡淡道:“皇太孙朱聿恒亲自调度陆海各卫所,此人手段了得,以赈灾之名迅速查抄了江浙一带所有与永泰行有关的产业,又在舟山结阵,拦截所有南下船只,泉州、广州一带的出海口怕是也已迅速关闭,眼下看来,必定会殃及我们在海外的船队。”
阿南没想到阿言下手这么快,抿唇思索片刻,才道:“天高海阔,朝廷海禁多年,也封锁不住下海的人们,如今我们已经回到海上,船队倒是不足为虑。只是……公子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永泰行,就此便宜了朝廷,倒真是恨事。”
“永泰在创建之初,我便预见到或许有今日,因此甚少出面。就算被查封几个明面上的店铺,暗地里布的子朝廷也一时难以彻查,更何况——”他神情云淡风轻,似是对这些年来心血的折损并不在意,“这么多年来给朝中那些大人物上的供也不是白给的,他们不保永泰,难免惹火烧身。”
阿南捏着汤匙,默然点头。
竺星河端详着她的神情,以尽量轻缓的口吻问:“话说回来,听说你与朱聿恒出生入死,交情甚笃?”
阿南只觉得心口猛然一跳,手中的汤匙顿时掉落碗中。
她推开碗,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回答道:“也算不上交情,就是他在追查三大殿起火之事,顺着那只蜻蜓摸到了我身上,而我看上了他那双手,想训练他帮我对付那个姓傅的,后来……”
她把自己和朱聿恒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对公子禀报清楚,包括几次交手、几次联手,还有一起破阵的事情,都抖搂了清楚。
只在说到顺天地下火阵之时,她略顿了顿,实在不敢让公子知晓她替男人吸淤血的事情,便含糊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