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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呼啸,天地动荡。
阿南眼前的世界,迅速地暗下来。虚脱感让她后背冷汗沁出,只能以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倒下。
她灰败的脸色,被竺星河看在眼中。他最倚重的援手虽然到来,但却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他助力了。
身中麻药,围困援兵之中,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已经失去。
他确实还有最后一击的力量,足以取走朱聿恒的性命。但这样一来,他今日亦将与阿南殒命于此,再无他日可言。
终于,他缓缓垂下了手,按照诸葛嘉的喝令,往后慢慢退了两步。
见他后退,殿下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众人连同诸葛嘉在内,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瞬松懈之间,竺星河骤然转身,手中的春风脱手飞出,直刺向诸葛嘉。
他回身攻击速度极快,更没人料到他居然会将春风撤手拿来攻击。诸葛嘉更是为了躲避春风的冲击,下意识地身形一偏。
阿南虽在晕眩之中,但身体常年养成的下意识反应还在,她一手抓向诸葛嘉的手腕,又飞起一脚,趁着他身形偏斜之际,踹向他的右肋。
肋骨是人体薄弱之处,诸葛嘉吃痛,手中连珠铳立即松脱。
阿南右脚一拨,将它踢起,握在了掌中,对准诸葛嘉。
脚步声杂沓,援兵已至,手持刀箭的锦衣卫与神机营的火铳手涌入齐齐对准他们。
局势危急,阿南却反而竭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昏暗渐浓,她的口气却愈发轻松,道:“诸葛提督,看来你们和拙巧阁打得火热啊,这么快就制出火石燧发的连珠铳了?”
诸葛嘉万没料到她居然能在竺星河的帮助下反戈一击,自觉颜面大失,不禁恼怒不已。
但面前就是对准他的连珠铳,他唯有一动不动地站着,只狠狠盯着她,希望寻到脱身机会。
而竺星河已经迅速退到阿南身边,捡起地上的春风,道:“阿南,走。”
阿南应了一声,将连珠铳抵在诸葛嘉的头上,让他挡住自己的身躯。她和公子且走且退,往后方的堤岸而去。
在转上九曲桥之前,她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朱聿恒。
护卫不敢擅离,正遮挡在他面前。在如林的刀剑与如丛的箭尖之后,她看见朱聿恒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深黑的眼。
她心中一阵冰凉,只觉眼前一片昏暗,连前路也看不清了。
竺星河立即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紧握住她持铳的手,维持住胁迫诸葛嘉的姿势。
朱聿恒定定地盯着公子拥着阿南,退过九曲桥,撤向外围的弧形堤岸。
麻药让他的脑子有点混沌,但他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传令,彻底封锁湖岸,不得让他们逃脱!”
他早已看到阿南脱力,竺星河亦中了麻药,只要隔绝接应,他们绝对跑不掉。
侍卫应了,奔向后方。悠长的唿哨声再度响起,在西湖沿岸四散回荡。
毕阳辉的副手负伤赶来替朱聿恒宽解牵丝,一边弄一边痛骂阿南这个妖女。
朱聿恒神情漠然地听着,等到身上的捆缚松开,他抬手按住自己被割伤的脖子,耳听得暴风骤急,呼啦啦猛然席卷过湖面。
朱聿恒脸色一变,心想,难道是那阵阿南预测过的大风雨,提前登陆了?
仿佛应了他心中所想,只听得哗啦一声震响,呼啸而过的风中,暴雨已经劈头盖脸砸下来。
就在这风雨暴击之中,朱聿恒的胸口陡然一震,照海穴上一阵钻心剧痛,顺着内踝直冲而上,沿大腿的内侧劈向胸腹部,最后直达喉结。
那剧烈的痛楚纵贯过全身,似要将他整个人活生生劈为两半。
是山河社稷图,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般于八月□□潮日来临,而是在这一日、这一刻,在大风雨登陆杭城之时,突然发作,让他的阴跷脉崩裂了。
天地间风雨大作,剧痛在他每一寸皮肤里、血脉里、骨缝里蔓延,像是有人顺着阴跷脉狠狠往他的体内一枚一枚插入刀尖,偏偏他却连挣扎都不能。
痛苦让他眼前漆黑一片,可身体的剧痛亦比不上心口涌起的刻骨怨毒。
“接下来一年的时间,你属于我。”
“活下去,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她曾说过的话,唱过的曲儿,在耳边如同水波般回荡。他恨不得抓住阿南,将此时自己的所受所感,千倍万倍加诸于她的身上。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暗淡,最终,他的意识再也承受不住那刻骨之痛,任由黑暗席卷了一切。
豪雨倾盆,水面疾风乱卷。
饶是过来接应竺星河与阿南的司鹫在海上见过诸多风浪,但在此时大风雨侵袭的西湖上,也差点操控不住小船。
更何况,此时的湖面上,尽是船只残骸,浪头上随处可见浮木杂物。
而就在这样的艰难情形之中,岸上弓手也已集结,耳听得夺夺连声,追到码头的士兵们张弓搭箭,箭雨穿过风雨,直射向他们的船只。
暴雨与水浪泼激,浑身湿透的竺星河,身上的麻药反倒退散了一些。见司鹫独力难支,他抓过竹篙,在水中画了个大弧形,横过船身,以船篷挡下了乱射来的箭矢。
南岸已经全是伏兵,他们并不选择靠岸,只顶风冒雨,向着东面而去。
迎面的旋风几乎要将他们的船卷入半空之中。后面的大船紧追不舍,他们的小船难以操控,在巨大的颠簸之中,激浪直灌入船舱,掀翻了船身。
他们三人齐齐落水,但此处已经离东岸不远。
竺星河揽住阿南,带着她潜入水中。上方波浪滔天,下方亦是暗流涌动。他们向着岸边游去,要趁着封锁堤岸的士兵不注意之时,趁机上岸。
暴雨之中,罩着蓑衣的锦衣卫依旧尽忠职守。他们五步一岗面朝西湖站在岸上,手搭住剑柄,时刻关注动荡的水面。
司鹫趁着激浪,冒头换了个气,正想观察一下死角,却忽然脸色大变,急忙潜下水,对着竺星河比划。
竺星河带着阿南一起浮出水面,即使在极度疲惫之中,阿南也在瞬间错愕,惊诧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巨大的浊浪排空而来,从杭州城冲出,如同暴烈的猛兽,向他们汹涌狂扑。
竺星河立即按住她,与她一起沉入水下。但两人的身体都已被激流卷起,猛然抛向后方,又在湖中重重激荡,全身骨头都如遭碾压。
阿南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意识。
拉着她手臂的竺星河,见波浪实在太急,只能紧抱住她的身躯,宁可与她一起失控,随波浪胡乱沉浮,直到被一阵巨力冲上湖岸,重重摔落。
杭州城内洪水还在狂涌,巡守的士兵早已被巨浪冲击落水。竺星河抱着失去意识的阿南,淌过及胸的大水,攀上旁边一棵合抱古木,带着她暂避浪头。
她在昏迷中呛到了水,此时无意识地咳嗽不已。
大水冲击过来,粗壮的树干摇晃不已。但竺星河也顾不上了,他半靠在树杈上,将阿南的身体翻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膝上,将水控出来。
她吐了几口浊水,意识依旧昏睡,竺星河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低微但总算均匀绵长,才略略放了心。
上面是疾风骤雨,下面是汹涌浊浪。他抱着她靠坐在树枝上,繁急的雨点打在阿南的脸颊上,让她在睡梦中都痛苦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