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公子居然还有事商议。阿南踟蹰了一下,转身正要走,耳边却忽然传来“南姑娘”三字。
她的脚步停了停,自然而然地便靠在了板壁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公子,您真的要多加注意,我认为,阿南有问题。”司霖的声音,在此时的波浪声中显得尤为尖利,“她这数月来,一直和官府混在一起,尤其和那个皇太孙朱聿恒,形影不离,甚至还举止亲密,看了真叫人气愤!”
阿南只觉得心口一跳,她屏息静气,等待着公子的回答。
只听公子的声音淡淡传来:“司霖,你多心了。”
司霖勉强应了一声“是”,但想想又忍不住,说道:“可是公子,我知道有些话我不应该说,但在杭州打探时亲眼所见,我实在憋不住!阿南和那个朱聿恒同进同出,甚至我还曾在巷口看见阿南亲手给他喂东西吃,两人那亲密劲就别提了!”
阿南气得差点冲进去,当面直斥司霖胡说八道,但在心里想想自己和阿言分吃葱包烩时的情形,又觉得无言以对——好吧,在外人看来,可能、也许、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只听竺星河淡淡道:“此事阿南已经对我解释过了,她与那人虚与委蛇,都是为了打探消息,救我而已。”
“哪有人为了虚与委蛇,会和一个男人那么亲热啊?她有脸做,我都没脸看!”
“阿南当时以为对方是神机营内臣太监。她性子爽朗,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对方是太监,是以并未讲究男女大防,也在情理之中。”
司霖一时语塞,许久,才悻悻嘟囔道:“就算如此,我听公子您提及当日脱险的情形,依然觉得阿南有问题!”
竺星河淡淡道:“哦,是么?我倒未觉得。”
“公子在海外卧薪尝胆二十年,本来此次是绝好机会,只要朱聿恒被除,朝廷必然大乱。可阿南呢?她在关键时刻被抓了,被拿来威胁公子您!可后来您救她的时候,她却还有余力反抗诸葛嘉,证明她之前分明就可以配合您杀掉朱聿恒!”
阿南只觉背后寒毛直竖,冷汗一下子沁了出来。
这一次,竺星河亦是沉默了片刻,未曾回答。
阿南死死抑制自己的呼吸,等待着公子的回答,只觉这一刻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终于,竺星河开了口,缓缓道:“当时局势复杂,你不必多心。阿南为了救我,一再把命豁出去,连朱聿恒也被她算计进去了。我看在眼里,念在心里,是以敢肯定阿南对我、对你、对兄弟们,都是一片赤诚。”
他这一番话,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恳切无比,阿南只觉得鼻子一酸,满怀的感慨与羞愧在心口激荡,让她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幸好,就算全天下都误解她,可公子却永远会信任她、站在她的身边,是她永不转移的靠山。
可其实……司霖说得是真的。
是她一念之差,硬生生绊住了公子,让他未能为老主子雪恨。
但,公子出海的时候,阿言才三岁。他祖父所做的事情,为何要报在他的身上?斩杀阿言以扰乱朝廷,意义又有多大呢?他虽是皇太孙,可那么多兄弟姐妹和叔叔,谁不能替补?
阿南正心绪低落中,又听司霖嗫嚅片刻,道:“可,就算她不是有意,也害得兄弟们落到了这步田地……如今我们回不了西洋、上不了陆地,连公子您这些年花费无数心血布置的根基也被挖了!您可以原谅她,可我、还有兄弟们,都无法轻易原谅她!”
“局势走到今日,是我之前低估了朱聿恒、也是朝廷应变太快,并非阿南之错。幸好兄弟们都安然无恙,留得青山在,一切都可徐徐图之。”
“可,谁知道她回来是不是勾结朝廷当卧底……”
公子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变得冰冷:“对于阿南,我比你更清楚。我不想再听到你在我面前提及她的错漏,也不希望你在别人面前提起。”
“……是。”司霖极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应了。
眼看巡逻的侍卫即将到来,阿南轻轻悄悄地退回,回到自己船舱内。
外间的方碧眠还守着灯等她,看见她来了,忙替她照亮室内,问:“南姑娘,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不过……也不急了。”阿南接过她手中的灯盏,道了句谢转回自己住的内室,思忖了片刻,铺开信笺给公子写了一封信。
她其实不爱写字,字写得也不好,毕竟有什么事情她都爱当面直说的。
但这一次,她委实无法与公子当面述说。
她怕自己还未开口,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感激与委屈就将自己彻底淹没了。而且,她如今刚刚回来,身体尚未恢复,公子对她这么好,如果她提出的话,他肯定不会答应让她离开的。
可八月十八日的大潮即将来临了,这是如今她唯一一个知道他将出现在何处、并且有把握接近的机会。
如今她与阿言已经翻了脸,能接近他、试探他的机会,稍纵即逝。她再不抓紧的话,很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阿言了。
她提着笔,在灯下慢慢地写着,写给公子,也写给自己,就像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她一定要尽快回去,趁着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尽快赶到阿言身边。她得知道朝廷究竟是否摸清了公子的底细、这一切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弥补一切,让公子和兄弟们看到,她始终还是那个阿南,并没有改变。
※※※※※※※※※※※※※※※※※※※※
明天周末,但是明天好像又是上班的日子……
更新还是不更新呢,是码字还是休息呢,有点纠结。(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