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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吃了药,换了衣服,一边用手指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在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下走进朱聿恒的船舱。
毕竟是千料宝船上的主舱室,阿南踩着厚重的波斯地毯,穿过沉香木的走廊,绕过琉璃镶八宝屏风,拂开坠着珠玉的垂垂纱帘,才看见端坐在巨大的紫檀书案前的朱聿恒。
崔嵬说了声“得罪”,用牵丝将她牢牢绑在圈椅上。
阿南蜷起身子,尽量找个舒适点的姿势靠在椅中:“崔先生,好像有点紧啊,能不能稍微松一点?”
“不能。”崔嵬一口拒绝,绑好后立即带人退出。
因为牵丝临时设在船舱内,与地面的构造不同,阿南这次连缓慢起身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瘫在椅上一动不动。
瀚泓却还是不放心,一直站在案几之前防备地盯着阿南,生怕这个女刺客还会动什么手脚。
直到朱聿恒让他退下,他才极不情愿地瞪了阿南一眼,带上了舱门。
阿南目送他出去,问朱聿恒:“韦统领怎么样了?”
朱聿恒神情冷冷一沉:“多亏你们给他留了条命。”
听说韦杭之没有性命之忧,阿南才放下了心,但想起公子那致命的一击,还有他对朱聿恒不死不休的仇恨,心里又觉堵得慌。
但再想想自己身上那隐现的山河社稷图,她倒豁达了——不想了,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何必在意这么长远的仇恨。
她目光在舱内转了一圈,说:“这船真不错,在哪个船厂造的?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弄一艘。”
朱聿恒淡淡道:“龙江船厂。”
“那看来没机会了。”听说是皇家宝船厂,阿南只能叹口气,见朱聿恒冷着一张脸不理她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有点沮丧。
“讲回正事吧,前几日我……身体不适去看大夫,才发现我们海客中资历很老的魏先生,竟是魏院使的师弟……”
那晚魏乐安一看见阿南身上的经脉血痕,顿时面露震惊之色:“南姑娘,你如何会染上这鬼东西?这像是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啊!”
但阿南自然不愿朱聿恒知道自己身上的病情,便省略了这些,只对朱聿恒说,去看病时,魏乐安偶尔聊起了自己见过的疑难病症。
六十多年前,魏乐安还是个七岁稚童,他的师兄魏延龄八岁。他们二人都是战乱孤儿,师父收养了他们,带他们在武安山行医。
有一天,一辆四壁绘着青色火焰的马车停在他们的草堂前。当时战乱,耕牛尚且稀少,那马车却是由两匹膘肥体壮的大马拉着,车身漆色鲜亮,显然主人身份不凡。
魏乐安和师兄魏延龄好奇地迎上去,锦缎车帘掀起,里面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女人,正当盛年,容颜光华无匹,只是面容上全是忧愁。
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稚童下车,说自己听闻魏神医大名,跋涉千里过来求医。
师父将孩子的衣服解开一看,那孩子的奇经八脉已经有七条崩裂成血线,只剩一条任脉尚且完好。
魏乐安师兄弟都还是孩子,一看那血痕,顿时感觉心惊肉跳,以至于魏乐安在六十年后回忆起来,依旧记得那些可怖血线深红发紫,如同赤蟒缠身,触目惊心。
师父震惊地问女人这是何怪病,见他居然要询问自己,女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显然是知道他亦无能为力。
因此,她只草草告知,孩子的血脉每隔两个月便会崩裂一条,发作之时惨痛不已。她寻遍天下名医,辗转一年,却只知道这病叫山河社稷图,是有人在孩子身上种下的毒,为的就是慢慢折磨他们母子,可究竟如何中毒与控制,无一人知晓。
魏师父最终只能给她开了几剂消淤解毒药,聊做安慰。也在她走后,遍寻古籍,企图找到山河社稷图的踪迹。但直至他去世,并无任何线索。
魏延龄与魏乐安后来继承师父衣钵,各自成名,但两人后来纵然救治了千百人,也未再见到任何与山河社稷图有关的病情。
师父冥寿百岁之时,他们师兄弟曾共聚草堂,整理师父遗物,发现他临死之前记下了自己一生中难以释怀的各种疑难杂症,第一条便是山河社稷图。
他们都看见了师父在病案的最后写下的论断——
绝症。
朱聿恒默然听着,直到这里,才终于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问:“所以,你知道的消息,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个的话,我哪敢来找你呀?”阿南朝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肯定想不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朱聿恒淡淡道:“至少,魏延龄这边,肯定没有发生什么。”
“但是,魏乐安遇到了。他后来扬帆出海,时隔三十多年,在西洋海上居然又遇见了那对母子。”
朱聿恒微眯起眼看着她:“这位魏先生记性这么好,一面之缘的人,三十多年后还能认得?”
“我当时也这样问魏先生,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子长得太漂亮,所以他终生难忘?”阿南郑重道,“后来才发现,倒不是他记性好,而是见过那女子的人,肯定都忘不了——她的眉间有一朵小小伤痕,被她刺成了青色火焰模样,看来如贴了一片精巧花钿。”
见朱聿恒并无反应,阿南无奈道:“忘了你不是我们这行当的人了,居然不知道她如雷贯耳的大名。这么说吧,她叫傅灵焰,上一代的棋九步,百年一遇的传奇人物,拙巧阁便是她创建的。”
朱聿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瞥了她一眼:“所以傅准是?”
“傅灵焰创立了拙巧阁,取大巧若拙之意,摒弃门派之见,无论师从何门何派,皆可加入。她后来渡海而去,女儿不愿出海,继任拙巧阁后招了一个赘婿,生下的孩子便是傅准。”阿南说到这里,一脸烦闷,“哎,我最崇敬的人就是我最恨的人祖母,真是气死我。”
拙巧阁的事情,朱聿恒自有各种途径打探,见阿南神情郁闷,便也不再问,只将话题拉了回来:“魏乐安与傅灵焰见面后,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你猜怎么的,傅灵焰当时与儿子在一起,那儿子看起来,大约比魏先生小一两岁年纪。”
船身在海中一顿,有道波光从窗外射入,在朱聿恒晦暗沉静的双眼上滑过,略微一亮:“是当时那个孩子?”
“魏先生也是这么猜测的,但他不敢确定,便找到机会与他搭了一句话,问他,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后来怎么医治好的?”阿南回忆着当时魏延龄的话,说,“他说,没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