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3)(1 / 2)

司南 侧侧轻寒 3474 字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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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石头顶的火,阿南用青枝将火堆盖好,闷闷地让浓烟慢慢腾出来。

在这碧蓝的海天之上,这一缕黑烟十分显目。

接下来能做的只是等待了。

他们顺着沙滩和礁石绕着小岛走了半圈,在太阳晒不到的北面停下。

朱聿恒折了根枝条,把顶端修得稍为尖锐,站在水中静静等待着鱼儿过来。

阿南坐在礁石上,托着下巴看着他抓鱼。

鱼儿一直没来,朱聿恒凝神静气,在顺着平静的水面慢慢看过去。

水洼的水面清澈,他没有看到鱼,却看到了坐在礁石上的阿南的倒影,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忘记了鱼儿,只凝望着她水中的倒影,久久出神。

她正抱膝望着海天相接处,微扬的下巴与修长的脖颈形成一条优美的弧线,而这条弧线又延伸成更令人心动的肩颈线条,蜿蜒地向下生长出修长的身躯。

紧绷在她身上的水靠将她的躯体勾勒得纤毫毕现,曲线玲珑,令人着迷。

海风偶尔吹来,水波荡漾着,便将她的影子扯得波动迷离起来,不容许他将她看清。

就像他追索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却依旧蒙着一层穿不透的迷雾,让他无法彻底而清晰地触碰到她。

“阿言,右手边!”她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他看见阿南指着他旁边的水洼,那里有一条鱼正飞快地划过水洼,尾巴一甩就要钻入旁边洞中。

朱聿恒的手腕一抖,树枝迅疾刺出,却扑了个空,让鱼儿逃走了。

明明是看准鱼身而刺的,而且他对自己手部的控制力很有信心,居然会一击落空,让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阿南笑着指指水下,说:“阿言,你被眼睛骗啦。因为光线在水底和陆上不一样,所以鱼在水中时会显得离水面比较近一些。你待会儿扎鱼的时候,对准鱼的下方试试看。”

朱聿恒从未捕过鱼,倒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他凝神静气等到下一条鱼过来,树枝利落地向着鱼身偏下的地方扎去,准确地刺入了鱼腹之中。

他开心地将正在拼命挣扎的鱼提起来,给阿南看。

“是海鲈鱼,这个鱼看起来凶凶的,但肉质紧实,很好吃!”阿南站起来,接过他抛来的鱼,用软树枝将这条不住打挺的大鱼串了嘴,提在手里道,“我去摸几个螺和螃蟹,咱们中午就不愁啦。”

“礁石下海浪有点大,你身体尚未痊愈,别去摸螺了。”朱聿恒说着,示意她将那根尖锐的树枝丢回来,换了个地方守着那个水洼,准备再抓一条鱼。

但这一次,来来去去的好像都是一些小鱼。朱聿恒并不急躁,沉静等待着。

阿南也不急,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

头还有点昏沉,周身的处境也不算太好,但病魔与死神都已退却,她现在心情轻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阿言……哦,是不是现在不应该叫你阿言啦?”

朱聿恒抬眼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确实叫阿琰,当时就告诉你了。”

“阿琰,阿言……”她有些口音,说话咬字时尾音略微上扬,所以阿琰和阿言念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阿琰,”阿南念了两声,问,“这是你的名字?”

“是我的小名。琰是天子征伐逆乱的玉圭。”

“文绉绉的。”阿南朝着他唇角一扬,“哪像我们,小名不是叫囡囡,就是叫阿囡。”

朱聿恒目光搜寻着水底的鱼,说道:“可你现在叫司南?”

“其实我以前叫司灵。”她随口道,“南方的人,口音没有你们北方这么纯正的,所以,按照我们的编号,大家会随意起个差不多发音的名字。”

朱聿恒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你的编号叫四零?”

“对呀。我是司灵,我有个好朋友叫桑玖,还有叫司鹫的,他们是三九和四九。后来我立下了大功,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了,编号就转给了司霖,结果他被人嘲笑捡我的漏,因此一直讨厌我……”

朱聿恒听着她愉快的声音,下手也轻快了一些,手腕一抖便刺中了一条六七寸长的鱼。

他提着它跋涉过水洼,走到阿南身边坐下,专注地看着她。

“这条鱼也不小,我们吃一顿够够的啦。”阿南开心地将两条鱼用枝条串在一起,提起来示意他:“走吧。”

朱聿恒点点头,与她一起踩着高高低低的礁石往回走。

海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他们猫着腰从灌木的树荫下走过,清凉又舒适。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阿南,看见日光从树叶间筛下来,照在她的脸上,跳跃的光点如同斑驳的蝴蝶聚了又散。

突如其来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她,亦如这样一只光怪陆离的蝴蝶或蜻蜓。可如今他却很想知道她的过往,想了解她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些事情、那些人。

她是怎么从孤岛上的阿囡,长成现在这样的阿南……

所以在回到石洞中,他们一起在火上烤鱼时,朱聿恒忍不住问:“那个海盗的窝点,你还记得吗?”

阿南挑挑眉,问:“什么海盗窝点?”

“之前掳掠了你娘的那个。”他将鱼架在火上,顺理成章道,“你需要的话,我派一支船队,帮你去剿灭他们。”

“早就没了。”阿南靠在石壁上,望着他的神情中有伤感亦有骄傲,“在我重新踏上那个岛时,他们就注定都活不了。”

苍茫大海之上,那些逃出匪窝的渔民中至今还流传着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白衣缟素的少女独自驾着小舟,将海盗们聚居了二十年的海岛夷为平地、所有匪盗一个都没逃掉的传奇。

她离开的时候,身上的素衣已被血染为红衣,码头与海湾的尸体引来了无数的海鸥与鱼群,数日不散,就如人间炼狱。

但朱聿恒想着当日的可怖场景,却只望着她,温声道:“你娘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也会知道她错了。”

阿南不解地看着他:“错了?”

“她在生下你的时候,不应该难过的。因为她的女儿,做到了所有儿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阿南轻舒了一口气,朝着他微微而笑:“阿琰,你真好……别人总说我杀孽太重,以后会受反噬的。”

“下次若有人这样说你,你就问他,对待恶人若不用雷霆手段,难道还要用菩萨心肠,宽容他们继续作恶?”朱聿恒反问。

阿南默然翻转着烤鱼,没有回答,因为谴责她杀孽的,是她的公子。

焦香扑鼻,鱼已经烤好。她有点遗憾地撕开鱼皮看了看,说:“可惜啊,要是有点盐就好了。”

朱聿恒倒是不介意,将自己手中的鱼递给她,说:“要不我这条给你,或许会好吃些?”

阿南看了看鱼,斜了他一眼:“你都吃过了,我才不要呢!”

他看看她手中那条鱼,意思是他也没介意她吃过的。

阿南咬了一口手中鱼,忽然想起在顺天的地下,她挑开他的衣服,帮他吸掉淤血的那一刻。

当时情势危急,她很自然就做了,可现在想来,忽然脸颊就烧得滚烫起来。

相比之下,交换手里的鱼吃几口算什么。

她埋下头,默不作声吃着手里的鱼,不敢抬头。

因为她怕自己一抬头,便会被他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在他面前剽悍的形象。

收拾好鱼骨与灰烬,阿南又去山顶上添了点树枝,把上面的烟延续下去。她站在最高处瞭望了一番,终究未能发现船只的踪迹,有点失望地重新爬下来。

两人坐在阴凉下看着大海,这个时候反倒不想讲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只聊着毫无意义的闲话。

有时候他们看着远处的云朵,会讨论它看起来究竟更像一只小绵羊,还是一头小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