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当时她并不懂得,当自己如此温柔地心疼怜惜着另一个人时,便已经心甘情愿,做好了被他伤害的准备。</small>
白沙镇并不大,只有纵横四五条街巷,蔡满心很快转了一圈,镇上只有一所小学,她到达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间操。
学校没有围墙,操场和路边的人行道用花坛隔开。蔡满心绕到背阴的房檐下,给米黄色的二层校舍拍了张照片,有几个小孩子发现了她,不断扭头看过来,顽皮地拌着鬼脸。蔡满心耸耸肩,学着他们的姿势比划起来。这是她没学过的最新一套广播体操,难免和标准动作南辕北辙。有个小男孩憋不住,“哈”地一声笑出来,被站在队伍前面的老师狠狠瞪了一眼。
蔡满心吐吐舌头,抓起背包溜之大吉。
“我在那儿出生,上小学;在峂港读初中。”他说。
那时候的江海是怎样的孩子,淘气或是寡言,应该很聪明,但也向来不守纪律的吧。
蔡满心想要仔细看看他的故乡,一条街一条街地又走一遍。不知他家在哪里。那么多老旧的房子,棕褐色木质凉棚斑驳了颜色,白墙上经了雨水,一条条黑色的印记。从墙角蔓生出茁壮的绿色植物来,大朵的夏花开在风里。
她沿着穿过镇中心的主路一直走下去,路边的屋舍渐渐稀落,出现了大片的农田和果园,继续向前十余分钟,公路旁转过一条舒缓的河流,灰黄色安静地流淌,如果不是河流中间沙洲上有随水漂曳的水草,几乎看不出它的流向。对岸出现了扎根在水中的茂盛树木,根系密集而发达,从水面上都可看出交错纵横的支柱根。
蔡满心激动起来,沿着公路一路小跑,片刻后来到公路的尽头,翻过土埂,一片泥泞的滩涂将海面阻隔在视线边缘。她的背脊已经被汗浸湿,额头上渗出晶亮的汗珠。
这裏和海风拂面的峂港相比,有一些濡湿闷热,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是不同的。
让她想到江海的怀抱,这是属于他的故乡,他的童年的味道。关于他的一切,她想知道的更多,她想走过他曾经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回到镇上,才觉得口干舌燥。蔡满心在一家茶寮前站下,掏出手机来看时间,一瞥之下,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她无比惊诧,抬起头,身边的白墙上赫然六个蓝色大字――“神州行,行神州”。蔡满心不禁笑出声来,坐在茶寮外择菜的阿婆也抬起头,对她友善地微笑。
她坐到室内吹着风扇,要了一杯凉茶。三三两两的顾客进来,都对她报以好奇的目光。有人捧了茶壶坐到她邻桌,打量许久,用蹩脚的普通话试探着问:“你从哪里来?”
“北京。本来是到峂港旅游,听说这裏有红树林和瀑布,想过来看看。”
有三五个人围过来,七嘴八舌描述着镇子附近的风物,蔡满心听不懂他们自以为是的普通话,但也能看出他们是争先恐后地要带她去看瀑布,难免受宠若惊,略带尴尬向后仰身,都要贴到墙上。
“你们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一个抱着幼儿的少妇大喝一声,“等会儿放学了,让阿海带她去。”又转身安慰满心,“别紧张,他们没有恶意,白沙镇很少有外地人来旅游。这裏的人都是很热情的。”
凉茶喝完,一个小男孩飞跑进茶社,书包“啪”地扔在屋角,捧起水杯咕咚咕咚仰头畅饮。唤作阿海的小男孩被少妇训斥了几句,飞速吃了一碗粉,将嘴一抹,歪头看着蔡满心。
“我姐说你想去看瀑布?”
“嗯。”她颔首,学他的样子歪着头,“能带我去么?我请你吃冰激凌。”
小男孩被这个许愿收买,对满心立刻热络起来,还去房后的院子里摘了两只芒果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在路上,蔡满心问前面蹦跳着的孩童。
“陈定海。”他大声回答,“你呐?”
“要叫我大姐姐。”
“切,大姐姐也是有名字的啊?”
“哦,你叫定海,我叫神针了。”蔡满心笑,“喂,你的小名叫金箍棒么?”
“哈!”定海学着小猴子抓耳挠腮的样子,“他们都叫我阿海。”
“我能叫你阿海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