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喝了三五罐啤酒,开始喋喋不休,“齐翊当年真是好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呢,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家教很好。他妈妈那时候就是教育局的局长,但是他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成绩好,校排球队的主力。后来和几个同学组乐队,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蔡满心笑,“听说,是江海要拉个好学生去做垫背。”
小柯点头,“你也知道啊。像齐翊这样品学兼优,又是教育局局长的公子,谁能为难他?江海这个人很狡猾呀。高中时我不喜欢他,觉得他太世故了。不过也有很多女生觉得他成熟,很迷他呢。”
她又絮絮地讲了许多高中琐事,如何在球场上追寻齐翊的身影,如何因为他和别的女生多说了一句话而耿耿于怀,如何在拿到去不同城市的录取通知书时怅然若失,如何在听说他有女朋友时黯然落泪。
“不过,那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小柯挥手,“我现在没什么感伤了,只是真的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些日子会回峂港,”蔡满心说,“不过住不久,之后就要去泰国参加海啸之后的重建工作。”
“说实话,我真想不到齐翊会走这样的路。”小柯感叹,“我们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会按部就班走一条阳关大道,考上公务员,然后平步青云。但谁知道两年多以前,他忽然就辞去公职去深山老林当志愿者去了,女朋友不甘寂寞,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当时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呢,谁想他越走越远,满世界绕圈去了。”
蔡满心看着小柯左手中指的戒指,微微一笑,道:“或许忽然之间,发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小柯摇头,“我总觉得和他哥哥的殉职有关。”
“殉职?”蔡满心奇道,“我知道他哥哥不在了,但不知道……”
“齐翊的哥哥是缉私大队的,新婚不久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此后过了几个月,峂港一带的走私头子落网。不过那次打击走私的行动一直在继续,涉案人员众多,为了一些举报民众的安全,所以没有大肆报道。”小柯说,“否则,肯定也是很轰动的事件呢。”
“齐翊当年可是名校法学院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去海关总署工作,在我们眼中真是风光无限。不过他哥哥牺牲后,母亲就搬去上海照顾怀孕的嫂子。想来那半年内齐翊也受了很大的震撼,接连失去兄长和好友,所以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是正常。”
“这些也是三年前?”蔡满心不禁问,“你说他接连失去兄长和好友,就是江海的渔船遇到台风失事的那年吧?”
“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台风失事?”小柯一笑,“当时已经是雨季,风浪骇人。有几艘渔船在那种天气出海捕鱼?我原来做过缉私的跟踪报道,当初这边大多走私分子都用改装的渔船。后来越来越猖狂,你知道‘大飞’么?就是挂七八个马达的摩托艇,有的还有武装,简直是装甲武器的,真有一些是穷凶极恶的。”
“渔船,走私……你说,江海牵扯其中……”
“具体就不清楚了。这些在前两年都是秘密,现在过了这么久,有些真相大概已经石沉大海了。”
摄制组在一周后即将离开,蔡满心问小柯:“你不再等两天?齐翊或许就回来了。”
“这么一大队人,要吃要住,我的预算已经超标了。”小柯说,“知道他下一步去哪里就好,就好像一个老朋友,知道他的下落,哪怕不联系,也不会觉得这个人就此消失了一样那么失落。”
然而有些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蔡满心抚着江海留下的吉他,心中隐隐不安。齐翊兄长的殉职,走私团伙的肃清,齐翊的辞职远走,这些似乎都因果相连。还有齐翊酒醉后那一声声的“对不起”。她心不在焉,右手拨着第五弦,左手却在调着第六弦的音准,不觉拧得太紧,钢弦砰的一声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