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周围的人们笑不出来了,让他们看猴戏可以,可要他们学着猴子去表演,相信很多人都一时无法接受。
刚刚这些人没有礼数的样子,早就看在了翟云眼中,现在总算找到因头发作起来,但见他脸色一冷,“怎么,刚刚笑话东家时候那点勇气呢,吃了两天饱饭,人就变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今晚让你们饿上一夜?”
见到翟云作恶人,洪过连忙笑着出来打趣:“其实也没什么,这天气有些凉了,大家跳跳蹦蹦也能身上热乎点,省了整日里去烤火吧。对了,等下跳进去前,都用热水烫烫脚,别让脚丫子上的味道熏了这些葡萄。”
这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作好作歹的说起话来,终归就是一个意思:想吃饭,就按照洪过安排的去干活。
吃饭和被人笑话,两者之间的取舍很容易,再说了,刚刚那位天上星宿老爷不也跳进木桶了么,还被大家笑了好一阵,都是平时干活下地的庄稼汉子,还能比读大书的文曲星老爷更金贵?反正都是出劳役给官府干活,老爷让做什么就去做吧。
想通了这些,农人们不再畏惧,也一个个学着洪过的样子换上了短衫,烫过脚后跳进了大浴桶之中,上上下下的跳动着有如一群山上跑下来的马猴子。
洪过这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哪里还能不惊动石州的地方官,尤其是发现葡萄的地方,其实距离石州的州治也就是州城离石县城并不很远。
一开始,那石州的刺史听说有数千人,在州城东面百里聚集,似有不轨,当时几乎吓得堆在地上,他倒不是怕什么民乱,石州已经靠近了西夏地方,正是金国重兵布防的所在,石州本身的土兵之勇锐也是大大有名的,可是,如果那些人是朝廷的官军呢?自己的屁股上到底干净不干净,石州刺史自己心裏跟明镜似的,如果是朝廷派来武力罢免他的官军,岂不是说明,他的下场比那汾州的郭安国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石州刺史府在人群初一现身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直到来回的细作打听清楚了,来的是一群百姓,竟然是在石州辖内大兴土木看似要安家立户,这下石州的刺史有些慌了,作为地方官,每年吏部的考评里,地方上户口增长是最重要的一项,如果能增加治内人口达到一成的,就可以升官一级,石州已经是上等州郡,他这刺史若要再升,就要进总管府作个同知或者是升入尚书省做个侍郎,可是,如果这户口的增加,是靠着诱骗临近州县的百姓,那就不是升官了,朝廷会狠狠处罚他。
一想到这裏,石州的刺史立时下令备马,他要赶快去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走在半路,有人向这位石州刺史回报,竟然在那群百姓中看到了几个穿着官衣的人物,有县衙的各班捕快衙役,甚至还看到了穿着七品服饰的官员。这下石州刺史更迷糊了,七品服饰,想来只有是汾州的西河县的县令了,可是那个县令刚刚保住脑袋,怎么会干出私离治所,怂恿治下百姓流亡的糊涂事来?要知道,这两个罪名只要参上去,那个西河县令轻则被罚俸降级,重了是要丢官被捕拿下狱问罪的。
不过,这一切也让石州这位燕刚燕刺史心裏一块石头落了地,一个小小的县令,凭自己堂堂正五品的上郡刺史,还不把他吃的死死的。
燕刺史赶到了地方时候,远远望见好大一片的葡萄园,燕刚一下愣住了,他在石州作刺史也有两年多了,竟然不知道治下有如何巨大的一片景致,真的是让他着实有些恼怒,那些手下都是吃干饭的,这么一片葡萄林子,若是能每年采摘,至少能给自己增加几百贯的进项吧。“他娘的,我说的么,那西河县令为什么会带人过来,也是他娘的无利不起早的主,可是,他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竟然捞到我石州治下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燕刚决意将那西河县令撵走后,自己一定要立即派人霸住这片葡萄园子,派人伺候好了,明年运入西京燕京,可都是一笔进项,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为名利才出来做官的,有谁会嫌自己的腰包更鼓呢。
当即,燕刚命令手下人打起自己的刺史旗号,又让府衙的运司押司孔目等官吏打起精神来,随行的百多名土兵也走得利索些,笑话,刺史出巡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县令看轻了。
这石州刺史来的刚好,西河县令恰好押着一个车队到达了山谷,按照洪过的要求,这次运来的都是硕大的花缸,至于洪过特别要求的木桶,西河县令小意的禀报给洪过说,韩思古正在亲自督造那些木桶,不日就会送来。
洪过满意的点点头,才刚刚五六天功夫,整个山谷就初具规模,那些野生葡萄也是基本采摘完毕,正在紧张的分拣,等待那些汉子努力踩烂踩碎,现在这些花缸运来的正好,恰好可以立即装进葡萄汁开始发酵了。
这葡萄汁的发酵是个技术活,说实话洪过自己以前也看的不细,所以整个过程还要小心的观察试验,恰恰在这个时候,林钟来报告说,有人上门搅闹,看样子是个州官刺史。
说实话,洪过这个时候真没把个五品刺史放在眼里,不过他手底下没有官面上的人,他可以不怕官,不意味着手下这些人也不怕,所以他对那西河县令努努嘴,示意这个家伙去应付下,而洪过自己,则要留在山谷里亲自盯着葡萄汁的装缸和储藏,为发酵作准备。
西河县令心中发苦,他与石州乃是邻居,石州这位燕大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那可是俗称燕刚燕疯子的主,正所谓是:见钱就发疯,搂钱不要命,河东燕疯子是也。今天遇到这个主,怕是不好答对。
燕刚等了一阵子,就见一个身穿绯红色芝麻罗官衣,腰间带着红鞓乌犀带的七品官慌里慌张的走来。他立时仰头摆起架子,待到那个官来到近前,低声下气的躬身施礼也只装作没听见,眼角斜斜瞟着那个官,就见那个七品官额头脸上满是汗流,神情更加慌张,燕刚心中笃定,今日的事情怕是成功一半了。
等了一阵,那个西河县令几乎要跪下了,燕刚这才缓声道:“下面何人啊,本官石州刺史,不知贵官来自何方去往何处,因何在我石州滞留?”
西河县令总算是等到了燕刚说话,忙回话说自己是西河县令。
不待他把话说完,燕刚立时打断了:“唉呦,竟然贵明府,原来我今日走的远了,已经到了贵县辖内,造次造次,我这就让那些个不开眼的东西滚回去。”
西河县令心中叫苦,这燕疯子哪里自责,分明就是用话在明里暗里骂自己,叫自己赶快滚回西河县境内呢,可是,这裏根本轮不到他作主,他真想踹自己几脚,出门时候怎么就没翻翻黄历,明明自己出门时候是大凶啊,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一到这裏就遇上这个燕疯子?
强打笑脸,西河县令凑上去几步,小心地说道“回禀燕大人啊,下官,下官,做不得主啊,还请大人宽宥一二……”
“唉呦,”燕刚尖着嗓子叫起来,“贵县贵明府,你这是折杀我啊,这裏可是西河县辖境,怎么你一个堂堂西河县令,竟然还做不得主了?”他突然将脸一板,冷冷道:“你都做不得主,就去把能做得了主那个人给本官喊过来。”
随着燕刚一句话,那些跟过来的石州刺史衙门大小官吏土兵,一起将西河县令围了起来,看样子凶神恶煞的着实没什么好脸色,嘴裏竟是喊出了升堂时候念熟的话:
“威——武——”
这时,突然听见人群外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唉呦,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不用喊,我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