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经是正隆六年的年末。距离那场决定草原命运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
者台河大战中,以乃蛮,克烈,八剌忽,和金国的联军胜利而告终。就在乃蛮与克烈人,会同金军的硬军与糺军,合围草原同盟的大军的时候,八剌忽部的军队在女可汗孛脱灰塔尔的率领下,追上了草原同盟联军的部民和牲畜,经过短暂的战斗,这些多数是女人老人和小孩的队伍,在北海东岸被尽数俘获,在八剌忽部的押解下缓缓南向行进。
至于者台河两岸的战斗中,三姓蔑儿乞人远远逃走,由于大部分的部民被俘获,引发了内部的争斗,三姓蔑儿乞人先打了起来,可汗脱脱被人杀死,重新选举了一个可汗者蔑不花,收拢了蔑儿乞人的残部来到阿勒坦汗的营地,全部一律跪下用膝盖前进。在营门前乞求金国的原谅。
豁里部和秃麻部是多少代的世交,纵然在逃跑的过程中也没有忘记彼此扶持,他们虽然出兵甚众,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低头,两部的可汗率领部下,在草原上绕了一圈后,又转过来准备向阿勒坛汗投降。正好,这个时候蒙古部彻底崩溃,于是两部追打落水狗,很是敲打了一下昔日的盟友,带着大批的俘虏前去阿勒坛汗的面前投降。
斡亦剌因为自己阵前的行为,最早得到了完颜亮的宽恕,不仅保住了所有部民,而且还被完颜亮封为节度使,算是成为金国的附庸部族。
至于蒙古部,这一次金国全力打击的部族,者台河北岸的乞颜部只有千余人,护着也速该向西北逃去,南岸的蒙古部更惨,乞颜部在也速该逃走后立即崩溃,无数个那颜带着部民逃走,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秃麻与豁里两部的围追堵截,绝大部分的乞颜部那颜和部民都被抓住,带到了完颜亮的面前。
至于主耳乞人,他们见势最早,就在战况不佳的时候已经在思索退路,等到克烈人一反水。主耳乞人马上去向乃蛮人投降,总算保住了自己的部族大部分人。
泰亦赤乌部在合答安的指挥下,一直左突右撞的试图冲杀出去,到了最后,合答安扔掉了自己的大旄,也丢掉了身上华丽的装饰与精致的铁甲,这才混在一群那可儿中间跑掉,随着他逃走的只有泰亦赤乌部两百多人,其余的部民和那颜,尽数被留在了者台河的南岸。
战后,完颜亮以草原主人的身份,先是对几个盟友表示了热情的欢迎,然后才转过头来接受了那些投诚者的投降,按照投诚者的先后,对这些部族进行了惩罚,其中蔑儿乞人的惩罚最为严重,直接削夺了六成的部民与牲畜,使得蔑儿乞人的实力一落千丈,不得不紧紧依附着金国,才可能继续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对于逃走的蒙古部两个主要首领,完颜亮下了严令。勒令草原各族各部必须缉拿并交出也速该与合答安。
过了不久,当完颜亮带领十几万大军,几十万的部民缓缓行进到斡难河,并暂时在那里扎营后十余日,就有消息传回来,乞颜部的首领也速该,被克烈部的王罕亲自绑送到了完颜亮面前。
虽然王罕声称是自己抓住了也速该,但洪过偷偷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也速该走投无路,好不容易聚集了两千部众,又回到部族的老营找到了一千多女人和老人,在草原上躲藏了些日子后,忍耐不住的他们最终决定,通过王罕的安达关系,希望能向金国的阿勒坛汗投降。谁想到,王罕翻脸不认人,假意哄骗也速该到了他的营地,然后突然翻脸,将也速该和所有乞颜部的残余都抓了起来。
这事让完颜亮有些为难,也速该既然是来归降的,是不是应该宽容收纳显示自己的宽大?可若是这样,就会让王罕觉着心悸,影响了金国与克烈的关系,尤其是,现在的克烈部被完颜亮加封了最大一份战利品,从分到的部民到牲畜,甚至是铁甲和钢刀,都是最多的。实力大大加强的克烈,正是金国需要着力拉拢,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也速该损害了与克烈的关系?
那些随同完颜亮一起出征的朝臣,比如张浩这样的宰相,却是一致要求赦免也速该,正好用这员虎将统领北方糺军部族,牵制住克烈,从而保住金国西北数十年的和平。
倒是追随出征的战将,纥石烈志宁,仆散乌者,以及糺军的将领们,一起要求处死也速该,就是这个也速该,给硬军造成了六七千人的伤亡,也让糺军失去了三千多人,近万人的伤亡,怎么能让金国的将领们咽下这口气?
双方就在完颜亮面前争执起来,彼此互不相让的几乎就要撸胳膊打起来。而其他的随同出征的将领,比如完颜亨和完颜乌禄,这个时候却不吭声,远远躲到了一边。
到了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温文尔雅的对完颜亮请求全权处置蒙古部的事情。众人一看。立时是有人心惊有人欣喜。
完颜亮一看说话的是洪过,联想起洪过对蒙古也速该的评价,当即明白了乞颜部首领的下场,咧咧嘴却没说出话来。张浩等朝臣和完颜乌禄见到洪过出来,心裏登时哇凉哇凉的,这个杀神是不是又要静极思动了?倒是纥石烈志宁等人心裏大是兴奋,有洪过出手,不愁自己部下的血仇不报啊。完颜亨眉头微皱,却是没有什么表示。
其实,洪过之所以出来接手这件烂摊子,他还有另外一个盘算。当初他偷着向蒙古卖兵器,虽然整件事干的很隐秘,可难保也速该手里没有什么证据用来指证他,他最好自己出手收拾掉也速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得到了完颜亮的许可后,洪过下令,追随也速该逃走的部民,都被分给克烈部,只是将也速该还有也速该的家人,大约几十人一起找出来集中看押,却并不马上处理,似乎在等什么。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天,传来糺军在通向西夏的边境上,抓住了合答安的消息,至于为什么合答安不向西逃走,反是逃向西夏,洪过猜测,合答安本来最好的出路是逃去西辽,可惜通向西辽的道路被乃蛮死死卡住,合答安是想从西夏境内绕路前往西辽容身。
待到合答安被押来斡难河畔,洪过一起接手过来。按说,这两人祸乱草原为害边境,既然抓住了,就应该送回中都亲自押去太庙告捷,然后再明正典刑处置。但是,现在的金国还是草创阶段,对这些祭祖的礼仪并不太在乎,所以,洪过也就乘机抓住机会,取得了处置这些人的大权。
此时的合答安与也速该神色委顿,全然没了当初一统草原意气风发的样子,而且当也速该看到了他的媳妇诃额伦有了身孕后,更是心如死灰,懊悔写满了面孔上。
洪过不管这些,他选了一个日子,当着所有草原部族的那颜和部民的面。好像牵牲口一样,将合答安一家与也速该一家牵了出来,然后又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刑具——木驴。
这个木驴,本来是中原的衙门里,准备用来给淫|妇使用的刑具,一旦被绑上去,牵着木驴行走一段路,上面的人就是个内脏大出血挂掉的下场。
不过,木驴对草原部族,尤其是蒙古部来说,还有另外一层特殊的意义,当年,蒙古部的可汗俺巴孩,就是被抓去送到金国人手里,坐了木驴处死,现在见到洪过又将木驴牵出来,俺巴孩的儿子合答安立时眼中出现了怒色,身体挣扎着要站起来。
看着合答安被人狠狠砸倒在地,洪过面无表情的看看合答安,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一边的也速该身上。这时的也速该完全没了惧意,只是在大声求饶,不是为自己,是为他的妻子诃额伦。
洪过走到了也速该的面前,看着眼前不住在地上磕头的蒙古部头领,平静的道:“你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呢?如果你选择别的女人作妻子,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也速该一下愣住了,他实在不明白洪过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