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是了解章惇脾气的，见他这么隐忍，苍老的脸上冷了一分，道：“我不是吕大防，他惯会用软刀子，我可以一头撞死在紫宸殿上，死谏君王！”

蔡卞则凝神，挥挥手，让众人散开。

章惇抬起手，道：“下官告退。”

——越发难以善了了。

苏颂看着他们二人出了他的值房，眉头深深皱起。

差役拖着窦麟，快速向政事堂返回。

章惇脚步依旧不停，面沉如水，双眸厉色跳动。

蔡卞见章惇这么隐忍，心头越发不安，连忙跟着出来。

甚至跑到宫里来大闹？

窦麟大怒，衝着章惇喷口水，大骂道：“苏颂一日不除，天下不安，章子厚，你要是不敢，就不要蹲着茅坑不拉水，赶紧走人吧，羞煞天下人！”

“相公是宰辅，说什么下官自然听什么。”章惇说道。

章惇出了政事堂，直奔青瓦房。

蔡卞刚要伸手拉他，外面忽然响起大喝声道：“章子厚，你是老了吗？没牙了吗？”

这个人章惇认识，当年就弹劾过他，尚书省右司郎中，窦麒。

章惇眼角抽了下，内心怒火熊熊，冷眼看着窦麟。

高太后在慈宁殿的破口大骂，早就传到了赵煦耳朵里。赵煦的这些作为，高太后是决然不会答应，更不会低头。

孟美人聪明，机警，明白赵煦话里的意思了，道：“是，臣妾安排了好，禀明官家。”

不过，蔡卞转瞬明白，苏颂已退无可退，真的要是逼急了他，真的可能做得出来。

她穿着薄衫，站在赵煦床前，抿着嘴，神情拘谨。

现在的赵煦，已经不需要她答应不答应了。

蔡卞也跟着，继而所有人都行礼。

这令政事堂里三省的人十分吃惊，窃窃私语。

蔡卞也吓了一跳，这位苏相公还真敢说！

李清臣是韩琦的侄女婿，称呼韩忠彦为‘兄’，衝着苏颂去，目标是韩忠彦，牵累李清臣，再拉出他们，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环环相扣，这个手段可真不简单！

章惇很怒，同样，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转眼就压住怒意，淡淡道：“就按苏相公说的。苏相公，还有别的吩咐吗？”

这时，蹴鞠的赵煦，已经将青瓦房前发生的事情听了个清楚。

在赵煦蹴鞠的时候，章惇与蔡卞，真的在政事堂恭候苏颂。

沈琦连忙点头，急急的应声回转政事堂。

蔡卞真担心章惇的暴脾气压不住，当即道：“章相公昨日已经与一些人谈了谈，应该会控制得住，苏相公放心。”

蔡卞见章惇冷静，就没那么多担忧了，沉吟着，道：“你打算怎么做？”

赵煦擦着汗，看向政事堂方向，脸上微笑着。

蔡卞神色微沉，现在福宁殿的官家与他们青瓦房已经达成共识，那就是不再继续扩大，要是将韩忠彦牵扯进来，那就不是一般的诛连了！

苏颂拄着拐杖进来，见政事堂里十多人站在门口恭候他，眉头皱起，盯着前面的章惇与蔡卞。

章惇双眼幽深，冷漠，语气波澜不惊的道：“不怎么办，他们既然愿意跳，就让他们跳个够。”

孟美人应着，拖鞋躺到赵煦边上。

“你！”章惇登时双眸怒睁，满腔怒气，头上青筋暴跳！

沈琦不敢跟进去，站在门外。

苏颂老于宦海，不会被激怒，漠然道：“章相公，蔡相公跟我来，其他人散了吧。”

蔡卞脸色微变，什么人在这裏公然叫喊，章惇可正在气头上！

蔡卞在后面追着，道：“章子厚……章惇！”

这窦麟在司马光时候就奋力弹劾章惇等‘新党’，极其卖力。在问罪吕大防时候，为吕大防辩驳是最为卖力，怎么现在反而追究起吕大防有没有同党来了？

如果真像章惇说的，这窦麟身后的人，是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啊！

青瓦房门前的一大群人，神色大变，噤若寒蝉！

这窦麟疯了，居然这样公然骂出这样的话！要知道，章惇前不久还当街处死了开封府巡检司巡检。

其他的，苏颂已经与赵煦谈过了，拄着拐转身道：“其他的事，我不管。”

赵煦登时会意，拍了拍左侧，道：“没事，关着慈宁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