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后面的院落中,有不少加工米面的作坊。一间最大的作坊中,工人们正在挥汗如雨地工作着,王鳌也在其中。
作坊有很多臼,毕竟这是一个比较大的米店,需要的米量是很大的。
作坊中央摆着一口白色的大臼,这口臼比其他的臼大了很多,是用一块大整石慢慢凿成。它形同一只巨大的酒盅,臼口的径长足足有丈把。这样大的石臼,必须要有十个人才能抬得动它。臼内凿有锣纹,上面还有“丰登米店”的纹印,臼的身子埋在地下,臼口露出地面,四周用瓷片贴平,以便于清扫。在臼的上面,架着用一棵大树段做成的“碓身”,“碓”的头部下面有杆杵,杵的嘴子上按了铁牙。“碓”肚的中部,两边有支撑翘动的横杆,如同玩杂技的“翘翘板”一样。“碓”尾部的地下挖一个深坑,舂米者不停把重心移到“碓”尾并将其向坑里踩压下去,“碓”头即抬了起来,然后舂下去,抬起来,再舂下去,就这样机械地重复,把那一袋又一袋的洗干净的稻谷舂成米。碓臼上面横着一根木杆或竹杆,供舂米的人扶手。
现在在工作的是个熟悉的舂米老手,不过他看起来很悠闲,舂米的节奏很缓慢,不象其他人那样连续不断跑跳着舂了起来,整个人象一只猴子一样在臼上上下蹦。一般“碓”头上还绑块石头加重,舂起来更有力。可是王鳌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个叫乌三的人在“碓”头上绑上哪怕一小块石头。王鳌暗暗纳罕,这个大臼应该是作坊的重心,舂米者应该很尽心才对,可是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很悠闲,难道是老板的什么亲戚不成?乌三总是把上身全部脱光了,显然他的工作并不是很吃力,明摆着是一副在作坊中随心所欲的样子,而且他总是用仇视的目光看着王鳌。
王鳌为了避开家乡人,特别赶到了距离家乡比较远的东海边大城市,一路上他可吃了不少苦,因为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就只带了那一柄斧头,所以一路上要么是乞讨,要么是给人家做短工,要么就是在路上摘个野果子,晚上就在路边找个草堆或者山洞睡下,把那斧头当作枕头,就这样一路千辛万苦地才从家乡赶到了这里。王鳌那次雷劈之后,性情大变,要是以前的性子,这一路上这么辛苦,说不定抢劫也会发生。
一开始刚到青州府的时候,照样是和以前一样,到处寻找吃的,只要先填饱肚子,只要自己能做的,什么也做过,最后好不容易进了这家米店,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几十个铜板可拿,虽然不是什么好工种,但是刚到青州,有了立足之地,王鳌也暂时安心下来。
王鳌刚进米店,操作的是砻,这是形状和石磨差不多的工具,这个舂出来的只是糙米,很糙很糙的米。是舂米的第一道工序,然后再把这样的米送到大臼上加工。也有客人就直接用这样的糙米,因为这样的糙米虽然粗糙,但是因为是砻舂,得到的量比较多,所以从节俭的角度来看,还是用不少人喜欢吃这样的糙米的。
糙米加工成比较精细的米,那是在另一个工作间里,那里是王鳌这样的徒工不能去的,他现在只能干这样的加工糙米的工作。那个精细的作坊的用具是小碓。小碓舂出来的米已经是比较精细了,不过加工量小。那是为了不同客人的需要,是过年舂糯米粉,或有的客人一种讲究罢了。对于砻,王鳌已经是比较熟练了,不过还是个孩子,要不是从小就上山砍柴,这样的力气活,他也是干不了的。
他一面舂着,一面腾出手来擦着额头上如雨的汗水,还不时看着外面的日色,看看有没有到了下班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鳌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他的工资也由原来的一个月几十个铜板到几百个铜板。一天高主管看到他赞许道:“小伙子,不错的,你很刻苦,技术也越来越好了。再过一会,我可以让你去加工精米了。”旁边的人对王鳌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加工精米不但工资高,而且没有加工糙米这么辛苦。
王鳌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高主管,我会努力的。”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开始不满足起来,现在的处境,比起当初到青州的时候当然好多了,但是这样一直做工人也不是个办法,太苦太累,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他现在有两大心愿,一是能够洗刷掉眼泪镇人强加在他头上的罪名,另外一个就是能够过一种舒服的生活,给哥哥能娶上一亲事,也给自己找一个老婆,能够改变大王村人那种痛苦那劳累的命运。在眼泪镇,能够有权利说话的只有有钱人,那个私自进寡妇谷者必须处死的规矩也是有钱人制定的,因为他们不缺少女人,只有那些穷人为了女人才冒险进寡妇谷。在眼泪镇能够摆脱自己罪名的只有镇长和那些有钱的乡绅们,可是他们不会为自己说公道话的,只有自己有钱了才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他说的话才有人相信,大王村的那么多人不是寡妇谷的女人杀的。另外,有可能的话,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弄清自己的身世。
但是这一切都离不开钱,钱!
钱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没有钱,他就永远不能回村,永远不能过上好日子。他必须有钱,他每天夜里总是做梦,梦到自己有钱了,白天工作的时候也尽想着钱,也只有想到钱,他才能坚持做这样艰苦的工作。可是他知道他现在的工作不是挣钱的好办法,到底到哪里去弄钱呢?不过即使他只想安分地在这里工作,也有人找麻烦。时间长了,王鳌熟悉了情况,丰登米店在当地受一个斧头帮得控制,不但老板做生意要向斧头帮缴纳保护费,就连王鳌等徒工也要向帮中的头目缴费,而且帮中的头目已经渗透到了米店中。那个作坊中间操作大臼的大汉乌三,便是斧头帮的一个小头目。
这天王鳌等一个班的工人下班后,那个乌三斜了王鳌一眼道:“小子,去给老子买点烟草。”王鳌一听人叫他“小子”就很生气,但是他初来乍到,知道这个乌三虽然只是工人,但是在米店的分量,只好忍气吞声地去给他上街买了过来。等王鳌一路辛苦地给他买回来后,他就躺在藤椅上,翘起了二郎腿,烧起了旱烟。王鳌站在一旁,看他没有给钱的意思,就直接说:“钱呢?”乌三瞪了一双丑眼:“兔崽子,你胆子不小,敢跟你三爷爷要钱!”他指着旁边的一个工人说:“告诉他,是他欠我的钱还是我欠他的钱?”
那个工人谦卑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王鳌解释道:“三爷是斧头帮的人,我们每个月都要向他交十个铜板。王兄弟,你这个月还没交呢!除去烟草的钱,你还欠三爷的钱。”
“斧头帮?”王鳌一声冷笑,上去就是一巴掌,把乌三的烟袋给打掉,乌三大怒,起身来打王鳌。他的力气虽然大,但是没有王鳌灵活,没几合就给王鳌打趴下。“你等着!”乌三恶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没多久,乌三带着三五个大汉手执着锋利的斧头过来。王鳌一点也不怕,把自己的小斧头拿了出来,冷笑道:“斧头帮的是吧?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斧头!”说完提着斧头冲过去。对方虽然人多,也久经沙场,但是王鳌的斧头太过锋利,一扬起便带着逼人的寒气,和对手的斧头一碰,对方的斧头就成两截,因此王鳌入狼入羊群,三下五除二,把这些地头蛇给打跑。
工人们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王鳌。
高主管大是恐惧,立即说:“王鳌,你挑衅生事,从此你不再是丰登米店的人了!”
“什么?!”王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斧头帮不过是一个小帮,所以自己才敢和他们拼,现在高主管却不管青红皂白,立即就开除了自己,王鳌大是恼火。他提着斧头,走到作坊中间,站在那个最大的石臼上,举起斧头砸了下去。
“王鳌,你干什么?!”高主管大惊,众人也是吃了一惊。
王鳌不理睬,一斧劈下,那巨大的石臼化作两截,再也不能舂米了。“赶我走是吧?好,我现在就走。”王鳌收了斧头,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离开了丰登米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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