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巡抚衙门之内,曾国藩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手下一干湘军悍将、文臣幕僚分列而坐,堂上气氛凝重而沉闷,众人心头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谁也想不到太平军发动的北伐会是如此的摧枯拉朽之势,不到半年的时间,山东、河南、安徽、北直隶、湖北、山陕之地尽皆陷落,而京城更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结束了战争,满清皇帝和太后献上降表,公开宣布退位让国,这在数千年的中华历史朝代更迭中却是绝无仅有的。
随后满清太后和皇帝以满清政府名义向各地清军下达了就地无条件向太平天国投降的诏书,诏书所到之处,还在零星抵抗的清军果然立刻偃旗息鼓向太平军投降,而少数顽抗的清军被太平军毫不客气的剿灭。
曾国荃受不了堂上压印的气氛,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兄长,咱们举旗自立吧,这清廷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咱们还在这裏拼死拼活的,他们倒好自个儿就先投降了。咱们也是汉人,这天下既然还给了咱们汉人,那这皇帝位置便是人人可坐的,咱们举起自立,拥护兄长你做皇帝,与长毛去争这个天下!”
曾国荃的话一出口,得到一部分湘军将领的赞成,但大多数文臣、幕僚们确实默不作声。曾国藩三角眼一翻,哼了一声道:“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做皇帝、做皇帝,你们知道这代价是什么吗?”
曾国藩站起身来指着身后的地图说道:“你们自己看看,我湘军所占据之地不过湖南一隅,各处陆路通道尽皆断绝,水师船队只敢困守各处港口,长毛水师扼守长江险要,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困。此时长毛还顾虑湘中百姓没有商贸将生活困苦,因此尚未断绝湘中几条商贸道路,要是我们一举旗自立,长毛立时便会断了商贸之路,也不消长毛来攻,我湘军困守湘地不出一年,必将困顿而不能再战矣!而长毛呢?坐拥全国十八省,上有复汉大义之旗帜,下有满清皇室投降之诏书,双管齐下,我们哪里还能聚拢人心?以一隅而抗全国,你们想让我做第二个吴三桂吗?”
众人闻言都是默然,唯独曾国荃不甘心的说道:“兄长,湘军子弟皆是我等宗族兄弟,必然会全心全意拥护兄长,想我湘军独抗长毛数年,这时候将这皇帝位拱手让给萧朝贵那个卖炭的,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曾国华叹口气说道:“老九,并非我等不想拥立大哥,可眼下形势实在是势不在我啊。大哥说得对,要是我们一旦举旗,就是连最后的退路都断了,到时候不单整个曾家,就连湘中千万子弟都要跟着我们一同殉葬,这又有何意义呢?”
曾国荃哼了一声怒道:“退路、退路,你们都是看了满清皇帝太后的诏书,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投降保命。”说到这裏曾国荃上前一步道:“大哥,下面这些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你不能投降,你想想看,你在湘地有如此之大的威望,萧朝贵会放过你吗?”
曾国荃的话让曾国藩三角眼微微跳动了一下,郭嵩焘起身道:“大帅,九爷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想我湘军和长毛激战数年之久,手上染了多少长毛的血,若是轻言投降,将来失了兵权,必将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啊。”
此话一出,到有大半人出言附和起来,曾国藩心头暗暗冷笑,这些人不是没动过投降的念头,可就是因为手头上沾了太多太平军将士的鲜血,所以他们才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投降,而且长毛的举动也有些奇怪,除了派人将满清皇帝的诏书送来之外,并未派人前来游说归降之事,到让这些人心裏七上八下的,曾国藩敢打赌,要是太平萧朝贵下一道大赦诏旨配合着劝降,不出三日,湘军之中必有大半会投降。
正说话间,一名千总急匆匆的前来禀报道:“大帅,有一艘大船打了湖北胡林翼的旗号从湘水而来,已经到了西门码头,随船而来的还有大小姐。”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都是一惊,曾国藩失声道:“胡林翼数月之前就困守襄阳孤城,消息已经断绝数月之久,如今如何能出现在长沙?他的坐船又是如何能突破长毛长江水师封锁的?吾女纪静不是带着孩子应该在京城的么?怎么也会一同到来?”
郭嵩焘眉头紧蹙起来,沉声道:“大帅,只有一种解释,便是胡林翼也投降了长毛,而大小姐是长毛从京城放回来和胡林翼一道来做说客的。”
曾国藩愣了一会儿,跟着呵呵大笑起来,须臾笑罢大声道:“好、好、好,好个萧朝贵,果然还是派了人来劝降,偏偏派来的都是老夫的故交至亲,那边迎接进来,听听那萧朝贵有何言语!”
当下曾国华等人带了一些人前去西门码头迎接,过不多时,曾国华已经带着胡林翼和曾纪静等人一同来到巡抚衙门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