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找碴儿这事完全被压下,丁点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潘柏艺停止一切商业活动的事情知道的人原本不多,他经纪公司那边是想低调行事,等这阵的风头过了再说。
但是他注定是等不到了。
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一个网名叫“乐乐”的网友就在网上爆料。直指潘柏艺私生活混乱,有女朋友期间到处约粉丝,更劲爆的是他有暴力倾向。这个叫乐乐的网友直接晒出了医疗鉴定,附带了好几张铁证一般的照片。
有情侣合照,还有鼻梁被打断的照片。
这在业界引起了非常大的震动。
工作室和潘柏艺的微博安静如常。
这还不是结尾,接连又有好几个爆料,全是关于潘柏艺的黑料,其中不乏蹭热度的,但是他算是彻底糊了。
热搜整整挂了三天,后来被上边通报批评德行有失,经纪公司迫于舆论压力直接放出了解约合同。
随楠去看过这个叫乐乐的微博。
明明前几天还晒了旅行照,日常不是买买买就是旅游,完全一白富美的生活,结果下一条就毫无预兆地爆料了潘柏艺的事儿。
她看这个的时候,正躺在沙发上。
随楠翻了半天,说:“看女孩儿之前的微博,感觉挺乐观的,虽然遇上了一个渣,但好像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迟俞在餐厅拿水果,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随楠觉得他态度怪怪的,翻身问他:“迟哥你认识啊?”
迟俞顿了一秒:“认识。”
随楠:“……”
迟俞看她半天没说话,从开放式的案台上抬头,挑眉问她:“怎么不说话?不好奇吗?”
“算了,不问了。”随楠说。
对她而言,结局都已经在这裏了,她就想问问他和这个叫乐乐的关系,但想想过于八卦,也就作罢。
随楠拿着手机盘腿坐起来,看着还在洗水果的迟俞说:“迟哥,我打算自考。”
迟俞动作一顿,抬头。
“自考?”
“嗯。”随楠点点头,“就管理一类的,感觉系统学习会比较有用。”
“想法不错。”迟俞拿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
随楠伸手从裏面挑了一个最大的桃子,啃了一口,听见迟俞说:“我可以先给你找几本书,你先看着。”
“好啊。”随楠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可是考试时间差不多刚好和比赛那段时间撞上了。”
“安心学你的。”迟俞道。
随楠复又笑起来,她打算两边兼顾的。
说不清楚这个念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坚定下来的,以前老薛说要供她上学她拒绝了,也没有要继续读的想法。
但是当听到那句想让你留下来的时候,随楠突然有种前路清晰开阔的感觉。
她似乎找到了目标,也找到了终点。
是YNG,又或者是某个人的身边。
这个叫雷鱼的人太耀眼了,随楠和那些仅仅是在赛场或者报道里看见他的车迷不一样,随楠是没有滤镜的。她见过这个人大清早顶着一头凌乱头发在衞生间睡眼惺忪刷牙的样子,见过他恶毒嘲讽得其他车队的车手想要联手暴打他的“罪恶嘴脸”,也曾见过他训练结束,毫无偶像包袱直接瘫倒在赛道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见过那么多样子的他,随楠依然觉得这个雷鱼是闪闪发光的。
站在他身边,太需要勇气了。
随楠被他的光芒掩盖得暗淡无光,她上一次生出想要为了一件事拼命前行,还是那年第一次接触摩托车的时候。
后来她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就如同幼苗干枯。
她清楚生出重新出发的勇气是什么缘由,但却不敢确定。
随楠是小心翼翼的。
毕竟喜欢于她而言,太难得,且奢侈。
这时,随楠的手机响了。
是许久不曾联系的薛亦梁打来的。
之前他问过她和潘柏艺的事情,随楠只说是误会,并没有多说。
随楠啃了一口手里的桃子,开口说:“梁哥。”
餐桌边拿着水果刀正准备削皮的某人,一刀利落插|进了水果里,吓得旁边刚准备伸手去拿的汤益阳一个哆嗦。
他颤颤巍巍抬头看着自家面无表情的队长,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犯错。
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随楠那边电话还在继续。
薛亦梁说他们车队参与了一个品牌比赛,就在后天,问她要不要去看。
“不去了吧。”随楠说。
随楠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出来的,是某人不止一次地说她私下联络其他车队的车手,虽然也没真的处罚过她,但她愣是印象很深刻。
薛亦梁有点失落的样子,随楠开口说:“梁哥,我……”
“什么?”那边半天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所以问了句。
随楠笑了下:“没什么。”
她原本打算告诉他自己决定去自考管理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再说。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化的缘故,随楠似乎更能理解薛亦梁。理解他的歉疚,他的抱歉,甚至是喜欢。
喜欢这事儿她从头到尾没给过他希望,也知道永远不可能。但如果知道她的决定,他应该会放心很多。
他是,老薛也是。
随楠最后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那边很快应了,在听到队友叫他的声音后才挂断了电话。
随楠学习计划定下来后就开始研究这方面的资料,而YNG的训练依然紧锣密鼓地正在进行当中。
天气越来越热了。
迟俞拿给随楠资料的那天晚上,随楠下午刚吃了两根冰棍,到了傍晚腹痛难忍。
她忘了自家“亲戚”差不多就是这两天光顾了。
随楠原本正蜷缩在床上,听见敲门声响,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
“是我。”自家队长的声音。
随楠没办法,爬起来去开门。
迟俞见她脸白得像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她发烧了,皱着眉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低声问她:“病了?”
“没。”随楠的声音很轻。
她以往也姨妈痛,但是一般不算特别严重那种,也会常备止痛药。但是这次忘了具体时间,吃了凉的,更惨的是药没了。
就这站着的一会儿工夫,她就感觉自己有些手脚发软,额头开始冒冷汗,小腹更是坠疼坠疼的。
迟俞见她反应这么大,眉毛全拧起来了,眼神瞟到她手捂着的位置瞬间明白过来。他推开门走进来,将手里的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回头道:“去躺着。”
随楠没什么力气和他说话,蹬了鞋子爬上床。
她很快|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温热的触感,睁开眼睛发现是迟俞去衞生间拧了帕子在给她擦汗。
随楠脸色有点发红,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躲,所以显得有点愣愣的。
迟俞以为她疼得厉害,问她:“药呢?”
“没了。”随楠说。
“你可真行。”迟俞把她的手拿起来,一边擦一边说,“下午一口气吃了两根冰棍,还在瓜皮它们面前晃,你不是挺得意?”
随楠不承认,狡辩:“少乱说,我什么时候得意了。”
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迟俞的脸部轮廓,能看见他眼睫投下的暗影,他垂眸看起来很专注。
随楠脑子有点发晕,嘴上还在说:“这事儿得怪汤益阳,他撒娇才让阿姨在冰箱里囤了好大一箱冰棍。”
迟俞抬头看她一眼:“你倒是会找背锅的。”
等擦完了,迟俞拿着毛巾站起来说:“盖好,空调遥控器呢?”
随楠指了指柜子。
迟俞拿起来把她的空调给关了。
随楠差点坐起来,阻止说:“打开。”
迟俞拿着遥控器回头,问她说:“你是要空调还是要命?”
随楠坚定不移地说:“如果非要在热死和痛死之间选一个,我选后者。”
“别选了,你没那权利。”
迟俞丢下这句话干脆拿着空调遥控器出门了,留下疼痛难忍外加即将被热死的随楠生无可恋。
迟俞回来得很快,随楠那个时候都快要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走廊里传来迟俞和李立骞的声音。
李立骞看着从楼梯上上来的人,惊讶地问他:“这么晚,你出去干吗去了?”
“买了点药。”迟俞提了提手上的袋子。
李立骞皱眉:“你病了?怎么不早说,这段时间训练那么紧,你……”
“队长。”迟俞打断一唠叨起来就没完的李立骞,“不是我。”
半分钟后,李立骞眼睁睁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推开了车队小经理的房间。李立骞甚至是在停顿了两秒钟后才想起来如今车队经理不是周凯,而是随楠。
他脸色变了几变,心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而随楠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见迟俞站在床边倒水。
“醒了?”迟俞伸手过来,“起来把药吃了。”
随楠看着他掌心两颗白色的药,慢吞吞地爬起来,接过迟俞手里的水把药吃了。
随楠:“你特地出去买的啊?”
“嗯。”迟俞拿过她手里的水杯,转身放在后边的凳子上。
随楠看着他的背影两秒钟:“迟哥。”
“嗯?”
“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
“良心发现了?”迟俞回头看向她。
随楠不说话,她其实也没和迟俞怎么吵过,这人有时候嘴上挺不饶人,但多数时候他都是YNG可靠的队长,是随楠很信任的人。
她是真的很信任这个人,没来由的。
按说随楠这种一到陌生环境总需要一段适应时间慢热的人,没个三年五年都很难跟人熟悉到交心。
但是迟俞有这种力量。
迟俞见她发呆,坐在旁边,问她:“想什么?”
“在想。”随楠停顿了两秒钟,看着迟俞的眼睛,“迟哥今晚格外帅。”
迟俞显然没料到这答案,愣了会儿,啼笑皆非。
最后,他替她拉了拉被子说:“睡吧,晚安。”
他起身倾身过来,帮她关掉了房间的灯。
随楠觉得迟俞靠得太近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黑绳子项链落在随楠脸上,冰凉冰凉的。她能微微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随楠在暗下来的光线里,低声说:“迟哥晚安。”
怀城这个地方四季分明,夏天是真的很热。
随楠开始随时随地抱着本书在啃之后,俱乐部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打算自考了,俨然一高考生的待遇。
连马涛他们平常和人打游戏的音量都自动降低。
刚好那段时间YNG全国赛还有另外两个站的比赛,随楠依然跟着到处跑。
迟俞并没有阻止她。
虽然很累,但是随楠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如此充实过。
而且她意外发现迟俞这人懂得还挺多,据说他英语说得特别好,甚至还会西班牙语,在语言天赋上堪称奇才。不仅仅如此,随楠在学习上的很多问题,问他,他基本都知道。
六月初有一场赛事在宁波。
随楠大清早跟着出发。
她在客厅收拾东西,因为不仅要安排赛事,她还有很多资料设备要带。
她摊开了一个大包扔在地上,想到什么就扔里边。
其他人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
马涛看了看地上的背包,捡起裏面一个黑色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相机。”随楠说,“凯哥说这次我们要自己拍点赛事图片用做之后的文案宣传。”
迟俞就跟在马涛后边,走过来把他自己的包扔旁边,对随楠说:“重的放这裏边。”
马涛吹了声口哨,跟着说:“也可以给我,关爱车队唯一的女士,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随楠听得嘴角抽了抽。
她无比自然地打开了迟俞的包,把东西一边往里边丢一边和马涛说:“涛爷,我可不敢给你。你忘了上次在外地,你半夜去网吧,结果把所有证件都丢了差点回不来吧?”
说到这个,马涛痛心疾首。
为了这事儿他咒骂了黑心拿了他包、连身份证都不给他留下的那个人整整半个月。
而且回来之后又因为补办各种证件整整跑了一个星期。
迟俞没管他俩,不过越过两个包的时候注意到了随楠光脚踩在地板上。
他皱着眉回头盯着随楠。
随楠注意到他的目光,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反应过来立马走过去套上自己的拖鞋。
这点眼神小互动没能逃过马涛的火眼金睛。
随楠走开后,他一把鈎上迟俞的肩膀说:“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有状况?”
“没有。”迟俞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饮,又拿了一瓶扔给马涛。
两人倚在冰箱边上,打开饮料碰了一下,各自仰头灌了一口。
马涛说:“哥们儿眼睛可利着。”
“那你还是瞎了好。”迟俞冷酷无情道。
马涛啧了声,提醒:“悠着点吧,周胖子最近致力于和随楠交流他在国外的学术心得,他可是真心培养的,要是让他知道你趁着他没在就拱了他精心栽培的白菜,我看他得和你拼命。”
迟俞没搭理他,将空了的饮料罐捏扁,一个隔空抛物精准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插着兜往门外走了。
飞机上,随楠专心做着题。
他们订的是商务舱,空间位置很大。
随楠的旁边就是迟俞。
他盖着外套在睡觉。
飞机飞过云层保持着平稳的飞行,阳光很好,层叠的云就在脚下。
随楠偏头的时候见光照在迟俞脸上,他皮肤很好,虽然他也是个熬夜狂,日常和人打游戏、和哥们儿一起半夜赛车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脸上连个痘印都找不着。
随楠打算帮他把遮光板拉下来。
结果手刚伸过他的脸就被一把拽住了。
随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对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他昨晚没睡好,眼角带着丝疲倦,哑着嗓子问她:“你干吗?有题不会做?”
“会啊。”随楠滞了滞,指着小窗的位置,“遮光板。”
迟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哦,不用。”
随楠“嗯”了声,抽回自己的手。
隔了个过道的马涛今天对他们这边的情况格外敏感,但是听话听半截,转头看着随楠小桌子上摊开的书说:“题不会做就找雷鱼,他这种人不赛车可是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学的东西五花八门,你这点题对他来说小儿科。”
迟俞拎着身上的外套砸过去:“闭上你的狗嘴,安静一点。”
马涛当场识趣地撇了一下嘴。
关于迟俞的家境,随楠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不过他自己没提过。
随楠偏头看他,好奇地说:“你要是不进职业摩托车赛车圈,真的会回家继承家产?”
“不知道。”某人很酷地回答,“没想过这个问题。”
迟俞说没想过那证明就是他真的没想过。
他十三岁就接触了这个行业。
因为热爱,所以这么多年初心不改,一直走到今天,接下YNG队长的这个位置。
迟俞皱眉问随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这很酷。”随楠说。
迟俞伸手抓着随楠的头顶,把她的脑袋扭回去说:“认真写作业,写完检查。”
随楠拿起笔,“哦”了声。
宁波站的赛事国内的各大车队基本都有人参加,职业车手一年到头的日常要么是比赛,要么就是训练。
到宁波的那天晚上,随楠挺意外地见到了唐天波。
这个曾经驰骋赛场多年的老将、带出迟俞等优秀车手、如今依然致力于挖掘有潜力新人的业界前辈,随楠算是第一次正式和他见面。
当时在酒店大堂,随楠刚办理完入住,就发现迟俞在朝自己招手。
她莫名其妙过去,看着他问:“怎么了?”
“给你介绍个人。”他说着就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身高大约一米八、有着啤酒肚的男人说,“这是唐天波教练。”
随楠反应了好一会儿,连忙弯腰说:“唐教练好。”
然后,随楠就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唐天波看着随楠说:“你就是老薛那个一直夸赞的女徒弟是吧,那老家伙这几年怎么样?我们都很久没见面了。”
“他很好,也一直提起您。”随楠规矩又乖巧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