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京城那边出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我已经给家里发了电报，看能不能搞到一套。”

不知道是哪个知青说了这么一句。

林凤纲看着这些朝气蓬勃，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小年轻，心里有些意动。

昨天乡里小学下了通知，停课。原因就是学校的老师，要复习参加高考。

这个时代，十年没有高考，阻断了无数人上升的通道。现在，这个通道打开了，原本萎靡不振看不到未来的人，瞬间亢奋，憋着一股劲要往通道里冲。

“你说的这套书，我二姐那里有一套。”

林凤纲突然说道。

这些人年龄不一，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他们最美好的年华，被耽误在了农村。他虽然不会帮他们，但提点一两句，却是可以的。

林凤纲不管自己的话，会给大伙造成怎样的冲击，会让林芝芝怎么为难。他只是把知道的，说出来而已。

他转身走出家门，往小树林里走。

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喂过了自留地里的小蚂蚁。他得去看看小树林林的蚂蚁。

两年时间，变化的不仅是人，还有林凤纲的小蚂蚁。

蚁群越来越大，分出来的窝也越来越多。可以说，林凤纲养的蚂蚁，遍布了整个林溪村。除了自留地和家门口小树林这两处的蚂蚁，他还会不时喂养之外，其他处的，他都是任由它们自己生长繁衍。

“凤纲！”

甄玄驹从一颗树后面出来。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十岁的甄玄驹，更加沉稳了。面对外人，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活生生一个小大人，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令人心生忌惮。但在林凤纲面前，他却是个十岁的孩子，能说会笑，情绪有起有伏。

“你怎么来了？”

林凤纲对甄玄驹的神出鬼没，一点不惊讶。

甄玄驹就像是装了“林凤纲导航仪”一样，总能很快就找到他。

“我来看看，学校停课了，你有没有学习。”

甄玄驹板正地说道。

他的眼瞥着林凤纲，似乎在说：你果然没有学习！一有时间就来看蚂蚁。

林凤纲干咳了两声，面对甄玄驹，他总有种面对学习委员、纪检干部的感觉。但事实上，他才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纪检干部。

林凤纲和甄玄驹、郑潇澜是一个班的，他们三人上下学都是一块儿。这两年，三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

“你不也没有学习吗？”

林凤纲反问。

甄玄驹微微一笑，有些骄傲，“你猜错了！我是学习完了，才出来找你的！”

林凤纲无奈。

甄玄驹真可以说是个“共同进步的好同志”了！不仅自己努力，也督促他努力。

但是……

在他们两人中，林凤纲的成绩，才是最好的那个。

对此，甄玄驹有自己的一套说法。

“看，正是因为有我这样一直盯着你学习，你才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就跟老师教的那首歌一样，‘你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

甄玄驹在林凤纲旁边蹲下。

密密麻麻的小蚂蚁，看得他一如既往，头皮发麻。

“听说你大哥和二姐回来了？”

林凤纲问道。

昨天曲队长的儿子和儿媳打了一架，进了卫生站。两人鼻青脸肿，还相互谩骂。

那声音大得在隔壁房子里学习的甄玄驹，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年，这对夫妻因为林芝芝打了多少次架，进了多少回卫生站，甄玄驹已经数不清了。

“嗯，他们要回来复习考大学。”

林凤纲把一块落在蚂蚁洞洞口的石头给搬开，让蚂蚁们能更好地进出。

“噢，大学。凤纲，你以后也要考大学吗？”

甄玄驹问道。

林凤纲点点头，“或许吧。”

如果没有意外，他按部就班地走，应该是要念大学的。

甄玄驹没再说话。

一时间，小树林里静悄悄的。

“我，我也会上大学的。”

在林凤纲要回去的时候，甄玄驹突然说了这么句话。

林凤纲笑笑，“好，一起呀。”

甄玄驹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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