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药跑出别墅的时候,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夜风迎面一吹,酒劲儿更是赶着便冲上了头。思绪和理智被吹得丁点不剩,顺着那风飘啊摇啊地飞到不知哪儿的地方。
有点凉……
时药抱起了手臂,漫无目的地跑出了别墅外面的花园。
辨识了下去路,她下意识地选了熟悉些的那个方向。
——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出来做什么的了。只觉得心口憋闷得难受,身后好像有什么会吃人的怪物在追,她想跑得远远的,跑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至少……别让他看见。
那样就太狼狈了……
走出去一段路的时候,时药看见了被身后的路灯拉到自己脚边的细长的影子。
她停住了身,扭回头去看。
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便慌忙追出来的男生就跟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他在秋凉的夜风里神情平静地看着她,连那双褐瞳里都压抑着滴水不漏的沉寂。
时药讨厌这种感觉,就跟刚刚在餐桌上他应承下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儿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说了……你别管我。”时药抖着声音讲,“你离我远点……我一点、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了。”
这样说完,时药转身拔腿就跑,试图靠速度把身后的人甩掉。
如果她还清醒的话,就会用理智分辨出——按照两个人的腿长差距,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惜很显然,不胜酒力的时药在那几大口果酒灌下去后,理智这东西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一路跑到从前和时云还有李天昊待过的那个小亭子下面,然后才拄着膝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这个路太奇怪了,弯弯绕绕七拐八扭,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的,害她多跑了好长的距离。
实在没力气了。
时药往小亭子下面的石阶上看了眼,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她没思考便坐到了冰凉的石阶上。
停在小亭子外的戚辰皱起了眉。
迟疑了几秒,他便再按捺不住,走进了亭子下面。
喝得醉醺醺的小姑娘仰起脸,皱着细细的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你怎么……又跟来了……”
戚辰走过去停住,然后低垂下眼,看着女孩儿说道:“凳子上凉,别坐在那儿,起来。”
“……我不。”时药用力地摇了摇头,这下脑子里晕乎得更厉害了,差点没坐稳身体。
戚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女孩儿的肩。
“……你别、别碰我。”时药眉心拧起来个小疙瘩,抬起手想推走戚辰的手,却几次打在虚影儿上,连这人手指尖都没碰到。
反覆几次失败后,女孩儿气恼又委屈,“连你也欺负我……”
被酒精熏染过的嗓音透着软软的喑哑,直往戚辰心裏最柔软而不设防的地方钻。
他俯下身去,侧过脸对着女孩儿的眼睛。然后戚辰伸出手,将女孩儿脸颊旁边垂下来的一缕颜色淡淡的碎发勾到指尖,再任它滑到掌心裏去。
“瑶瑶,我错了,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这样太过近也亲密的距离似乎让时药有些反应不及面前的人是谁了。
她犹豫了下,抬起手,轻轻地摸上那双熟悉的眉眼。细长而柔软的眼睫轻轻地挠她的指尖,漂亮的眼尾像蝴蝶儿翅膀似的微微翘着……
时药这样看了一会儿,带着酒精熏染过的微红颜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你的眼睛……真漂亮……它们是怎么做到的呀?”
戚辰知道时药这会儿已经是完全醉掉的状态了,只是有些鬼使神差的,他却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想知道吗?”
近在咫尺的男声低哑得像是在蛊惑。
时药点点头:“想。”
“那你闭上眼睛。”戚辰眼神一点点深也暗了下去,声线压得愈发沙哑,“你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好!”
女孩儿此时已经忘了之前餐桌上的不愉快,对于面前这个人,她发自内心和本能地完全信任着,所以她没什么怀疑地就乖乖闭上了眼。
被酒液染过的女孩儿的唇近在咫尺,在暧昧的路灯也或这恼人的月色下,泛着一点晶莹的光泽。
戚辰似乎听见了魔鬼在自己耳边低语——
……吻上去吧。
这裏没有别人。
谁都不会看见、谁也不会知道。
况且……你渴望她很久了,不是么。
戚辰眸里的微光在最后一句话间彻底暗了下去。他伸手扶住女孩儿纤细的后颈,指腹贪恋地摩挲过那滑腻而叫人眷恋的触觉。然后他慢慢贴覆上去……
忽然,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戚辰的身形戛然一停。
不得不强行压回去的暴戾情绪瞬间在心底打了个翻涌的浪,冰冷的情绪浸润了他的眉眼五官。
戚辰就着那个姿势未变,只转眸望去。
个子高挑的女生站在路灯下,宽慰的笑容僵在脸上,此时正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人的方向。
时云。
时药大伯父家的女儿。
——既不是最坏,也不是最好的结果。
戚辰面无表情,微眯着眼心想。
在戚辰心裏冰冷而机械地分析着时云的性格弱点时,靠在他手掌间的女孩儿的后颈动了动。
“我都快睡过去了……你怎么还不告诉我……”
女孩儿小声咕哝着单手揉起眼睛,然后她呆了呆,“我刚刚想知道什么来着……”
戚辰没顾得再看时云的反应,转回头想继续哄住时药。
却见时药眨了眨眼,眼眶里就突然让他猝不及防地涌上泪花了。
“我……我想起来了……”喝得全醉的女孩儿委屈地看着他,“你骗我……你有喜欢的人了……你那时候还骗我说你不喜欢她们——你是个骗子哥哥……”
那声音音量不高也不低,大概让时云听见是足够的。
但戚辰却顾不得了,一看见时药眼里的泪要涌出来的架势,他只觉得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是好了。
“傻兔子,我没骗你,我不喜欢她们任何人。”
戚辰伸手勾着女孩儿越压越低的下巴颏挑起来,逼着她和自己对视,那泪汪汪的杏眼叫戚辰无可奈何,恨不能把心都剖出来给她看到底是裏面藏着是谁的。
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克制地落下唇,轻轻吻掉女孩儿眼角沾着的泪。然后戚辰更紧地环住了女孩儿,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我不喜欢她们任何人,我只喜欢你。”
时药却藉着酒劲儿哭得更凶了,“你吃饭的时候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还不理我——嗝……”
话没说完,女孩儿就打了个哭嗝。
戚辰被她弄得好笑又无奈,更多自然仍旧是克制不住也忽视不了的心疼。
他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叹了声气,“如果我那时候就哄你、理你的话,你不会当时就哭出来么?”
时药想了0.1秒,尽管酒精劲儿没退,但直觉还在——她直觉这是个不利于自己的答案,于是第0.2秒就放弃了思考,改做借酒撒屈——
“你……你就是骗我……不理我、还……还凶我……”
“……”
跟喝醉的人,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戚辰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女孩儿的脸颊,“那兔子你说,你想我怎么做?”
被捏得一愣,时药呆了几秒,又打了个哭嗝。
戚辰忍不住敛下眼低笑了声。
“……呆兔子。”
时药细眉一竖,眼神焦点都凝不住了仍旧本能反驳:“……你才呆兔子!”
“好,我才是。”戚辰纵容且放任,“说吧,想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和我生气、然后乖乖跟我回去?”
“我不想回去……”
女孩儿有点沮丧,慢慢地低下脑袋去。
戚辰微怔了下。他正要再问,突然便见面前的女孩儿又仰起头,杏眼晶亮地看着他。
“亲亲你也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