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静静地听着,面色如常,沉默不语。
穆旬清顿了顿,叹息道:“宛宛,如此形势,若非有隐飒阁在其中推动,韩家不可能有这般能耐。此次实在形势严峻,隐飒阁又藏得太深,否则我也不愿扰你清净……”
“不出七日,叛军直逼风都。”
苏晚突然一句话,惊得穆旬清面色煞白,随即嗤笑道:“不可能,七日,你昨日还与我说,隐飒阁里的是人,不是神。”
“不信?”苏晚微微扬眉,手里的墨笔开始在石板上勾勒,“西炼地广人稀,又因离风都太远,甚少得人注意,隐飒阁总阁便在那里。早在我入阁之前,那里便暗由隐飒阁控制。岭南到风都,关就为大城,虞城为跳板,虽然也是路途遥远,却因为岭南物资丰富商路繁盛,五年前隐飒阁便控制由南至北的商线。西炼徐家,岭南付家,虞城林家,三大首富都是隐飒阁的人。”
“慢着。”穆旬清突然打断,“当年付家露出破绽,我已经大力打压,包括与他们来往过盛的林家也是一样。”
苏晚轻轻一笑,“你打压的了付家林家,却不能完全阻断商业往来。云……顾宸云最擅易容,不知顶过多少人的名,捏造过多少身份。不信你去查查,现在那些商脉,到底也是没变根本,还是在隐飒阁手中。”
穆旬清的眉头蹙起来,面色愈发凝重。这几年,内忧不止,外患不断,刚刚平息与云国的争战,朝廷局势还未稳固,当年又特地打压过,哪会注意到商线是否回到隐飒阁手中,难怪韩家领兵由南至北会如此顺利。
“至于东北断贾城,若是隐飒阁不想与你多斗,以那些孩子为要挟,有不少势力会倾向他们。若他想与你再玩些时候,杀了孩子让双方势均力敌……”
“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何意图?”穆旬清听着,心中愈发没底,好似被人悬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什么叫多玩些时候,让双方势均力敌?
“隐飒阁的杀手,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再来点暗杀什么的……皇上,局势,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苏晚避开穆旬清的问话,刚好搁下笔,石板上划出的是已被隐飒阁占据的城镇。实际上就是五年前她在西炼的书房里看到的那几副地图,当年她看不懂,现下是明白了,依着一点印象和自己对隐飒阁的了解画出这么些,应该不离左右。
穆旬清怔怔地看着石板上密密麻麻的圈圈点点,有一瞬间失神。
西炼,关就,断贾,风都。已经有两方在隐飒阁与韩家手中,倘若此次断贾城倒戈,由三方围攻风都……
“我能做的只是拖延顾宸云行动的时间,给出我所知晓的隐飒阁的情况,结果究竟如何,就要看皇上的了。”苏晚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少了光泽的眸子显得整个人愈发空洞。
“皇上,有人来报,皇后在宫中正寻着皇上。”
门外传来尖细的唤声,穆旬清垂下眼睑,片刻,对着苏晚道:“我先回宫,晚些再来找你。”
“皇上记得清查身边的人。”苏晚幽幽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讽刺,“顾宸云,可就是当年的云宸呢。”
穆旬清的身子一震,随即大跨步出了房。
傍晚时分,夕阳洒金。
残雪铺在薄冰的湖面上,因着暗黄的夕阳带了点暖色,凉风阵阵,带着枯枝残叶晃动,沙沙作响。
苏晚坐在凉亭内,眼前暗黑,却因着这些净凉的风心绪更加清明。
微风不着痕迹地强了些,又突然止住,一时间园内静谧无声。苏晚鼻尖嗅到青草的味道,混着淡淡的酒香。
她缓慢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带上舒缓的笑,转个身,声音柔似春风,“你来了。”
来人并未出声,苏晚却准确无误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眸子里没有光泽,盈盈尽是笑意,幸福的笑意。
她到他身边,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子靠了过去,脑袋伏在他胸口,触到他身上散出来的丝丝凉意。
“我等了你这么久,怎地现在才来?”苏晚声音轻柔,带着点娇噌,“太阳快要落山了吧?以前不是说要日日陪我看夕阳么,你快给我说说现在的夕阳是个什么模样?”
苏晚身边的人呼吸乱了几分,一手抚上她的面,细细摩挲,好似带着疼惜般,从眉心滑到眼角。
“怎地不说话?可是近日太累了?我替你备好了晚膳,今夜就不回宫了吧……”苏晚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仰面“看”着他,面带娇羞,两眼弯起,笑地毫无破绽,“我日日等你,很是辛苦呢,穆、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