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逃夭 西西东东 2159 字 1个月前

苏晚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正欲说什么,季一忙圆场道:“姑娘,一个称呼而已,何必那般在意?姑娘已为人母,我的称呼却从未变过,若要说礼,这也是不合的。”

“是啊是啊。”云夕连连点头,红扑扑的脸上两眼清澈闪亮。

苏晚面露柔色,无奈道:“这孩子不可迁就,如今她这性子就怪我前两年宠溺太甚,眼看四岁有余,竟连一步路都走不得。”

云夕刚刚出生时,身子孱弱,日日靠药为生,长到一岁还是日日长睡不起,到了两岁,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苏晚却不敢懈怠,想尽办法的教,待到她会说话了,始终不会走路。季一说是骨骼软化,站得起来却是行走困难,需多加锻炼或许会有改善。那时她心疼孩子时常摔倒,便想了教孩子轻功的法子,只要掌握心法步伐,只需双腿稍稍用力便可一口气奔出许远。学成之后,她做不到步行如飞,一次奔出十来步还是可以的。

到最后,这孩子脑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还聪明地紧,轻功一学便会,走路会摔,她便能不走就不走,苏晚不忍逼得太紧,结果就是如今这个状况,不会走就会跑了。

季一忙安慰道:“孩子慢慢来教,大不了到时候封了她的内力,脚下再不练点力气出来,空有步伐也难成行。”

云夕一听,忙大喊道:“季哥哥!”

她瞪着季一,眼睛里满满都是谴责,怎么可以这么坏?

季一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都是后话,当前要解决的……姑娘,刚刚我的那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季一抬眸看向苏晚,五年来岁月在她面上打磨成了娴静淡然,往日的执拗冷凝不知不觉中隐了去,无光的双眼时常使得她外表看来很是茫然呆滞,可她一说话,一微笑,那份冷静淡定便与普通女子不同。

苏晚未多沉吟,摇头道:“苏晚不可给季公子多添麻烦,我此番离开,自有去处,届时再与你联系,不用替我担心。”

“娘亲,我们跟季哥哥去吧……”云夕又摇着苏晚的手臂撒娇起来,入门前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季哥哥让娘亲随他去云国,多好的主意,再也不用老等着季哥哥来看她了。

苏晚一手抱过她,捏了捏她圆乎乎的小脸,“夕儿乖,娘亲带你去风都,你不是很早就想去么?”

季一一惊,“去风都?”

苏晚笑道:“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风都了,一时半会也打不到那里。”

季一叹口气,抱过云夕,直接道:“你不随我走,那我带夕儿走。”

云夕一听,乐得两眼弯弯,连连点头,“我还没去过云国呢,娘亲不是说云国女子特别温婉吗,说我太好动,刚好我过去学学。”

云夕的声音软软甜甜的,带着一股子糍糯味,粘得人不忍心推开。

苏晚眉头又皱了起来,季一自是知晓她在想些什么,又道:“姑娘莫怕她会麻烦我,可还记得此前我与你说过的话?现在夕儿四岁,体内毒素也快清干净了,再不带她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苏晚坐在原位喝了口茶,一言不发。季一说的是云夕的身体,按理她出生时,体内带毒,即便不是完全痴傻,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健全,只是双腿无力,多多锻炼完全可以自己走路。可她除了刚开始的两年有痴傻残疾之兆,再因为体弱,个子比同龄孩子小了许多,其他正常,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也越发灵动。

季一说除了他给的解毒药物,云夕的身体,在自行解毒,具体原因无法得知,那时孩子太小,不敢细究。苏晚待自己体内余毒排清便带着孩子出了谷,不愿多麻烦季一。当时她应允,闲了便带着云夕常住涧溪谷,让季一有时间一探究竟,哪知一拖下来,云夕都已经四岁了。

云夕眨巴着眼,听不太明白季一的话,只是想着不用一直呆在这裏便很是高兴,毕竟娘亲要弹琴挣钱,不可能时常伴在她身边,她最怕闷了。

“好,那季公子带走她便是,待到国内安定再回吧。”苏晚心一横,咬牙答应。

不管是为了曾经应允季一的话,还是为了云夕的安全,送走她是最好的法子。毕竟,最近那人来找她,愈发频繁了。她想要带着云夕安然离开风国,恐怕又会惹来不少麻烦,只要她不走,季一带着云夕走要容易得多。

“啊?真的啊?”云夕一听,眨了眨大眼,有些不相信地嘟囔了一句,又有些舍不得道,“那娘亲呢?”

“娘亲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你要乖乖听话。”

云夕一听竟不是开玩笑,眨巴着眼忙倾身张开手要苏晚抱,嚷嚷道:“娘亲,夕儿错了,别留夕儿一个呀。”

“乖,你随季叔叔一起,待你学会走路,娘亲就去看你。”苏晚伸手摸了摸云夕的脸,面上笑着,却有些僵硬。

云夕虽说与季一感情好,毕竟从未与苏晚分开过,本来是顺着季一的话头讨好撒娇的话,想着三个人不用再分开,哪知苏晚竟想让她一个人走。她不乐意了,“哼”地一声趴在季一肩头。

苏晚虽有不舍,却不再说话。云夕眨着眼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对了,倾过身子在苏晚脸上亲了一口。

断贾城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吃过晚饭送走季一与云夕,夜色已经很是深沉。云夕吵嚷着不太愿意走,苏晚安抚了许久她才擦了眼泪说一定会乖乖学走路。

季一临走时突然深邃的眼神,那一句格外郑重的“保重”,让她蓦地反应过来,原来他恰在此时过来不是偶然,说要带走云夕也不是偶然,他洞悉她如今的处境,尽他所能的帮她一点。

苏晚抚着琴,心头的暖意渐渐化开来,五年来,许多事情面目全非,譬如她由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变作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卖艺者,譬如当年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如今已在万人之上君临天下,譬如曾经隐匿暗处的隐飒阁一夜之间崛起地面,势力惊人,朝廷各大家族争相巴结,譬如安定的国土突然暴动四起,民不聊生。

可有些事情经过流年洗刷,仍在原地从未变过,譬如季一温煦平和的性子,不露痕迹对她母女二人的照顾。

她从不觉得那是“情”,说“情”,仿佛是对季一品性的亵渎,她相信即便不是她苏晚,季一也会竭力相助。

琴声素净,如淙淙流水声响在房内。酒肆老板提供的住处,未有苛待,只是比不得店里暖和罢了。

苏晚抚琴的手突然顿住,十指一压,房内霎时安静下来。

“既然来了,何故在门外受冻?”苏晚声轻,略略高扬。

房门随即被推开,冷风夹杂着雪花卷走屋内仅剩的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