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希看见他,微笑着对聂湛轻言:“乖孩子,到你的房间去,不要再过来。”
聂湛慢慢的松开母亲的手,再慢慢的起身离开,依旧冰冷而安静,只是,若是有人留心,会发现他一直死死咬着牙关,而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已泛青白。
直到听到孩子房门关上的声音,何一远才微微回过神来,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向床边走去,从未有过这样的迟疑和不能置信。
汶希一直静静的看着他,直到身体内又一波剧痛袭来,她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何一远心神震痛,如梦初醒,上前一把抱过汶希,咬牙开口:“我们去医院。”
她在他怀中,只是微笑:“你救得了我这一次,下一次呢?况且,既是我约定的时间,你还不明白吗,已经来不及了。”
他颓然的放手,落下泪来,苍凉而悲痛的问着:“为什么?”
她静静看他,过了很久,才再开口:“因为我死,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何一远震惊的抬眼,而汶希漂亮的眼睛里却是平静无波,声音亦然。
“你还记得晨落吗?他死在我怀里。喝了毒酒,每说一句话都要承受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是,他忍着这一切,一字一句,告诉了我所有真相。”
“那份设计图,那场蓄意的冲突,或许,giulia那天会出现在千禧教堂,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她将视线移到窗外,笑得飘忽遥远:“那天,也和今晚一样,天幕沉沉,月色很好,他不让我见他,你知道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并不后悔,所做的这一切。”何一远闭上眼睛,一手握了她的手,微微颤抖,另一手则紧握成拳,他的胸腔里疼得连呼吸都不能,声音却听来平静异常:“只是,汶希,我那样爱你,你又知不知道?”
她看着他,良久,微微侧开眼,轻道:“我知道……”
话未完,便被又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他看着她唇中不断涌出的鲜血,那样多,那样多。
突然就想起了宋强最后的问话,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仰天悲怆而笑,笑到眼角落泪而不自知,这报应,来得也太快太狠,在他刚刚以为,可以奢望幸福的时候。
“你愿意来中国,愿意陪在我身边,愿意给我时间,从不拒绝我,为的,一直是这一天,是不是?”
她笑了笑,一面剧烈的咳着,一面开口:“你换了图纸……又换了药片……我原想等到你疏忽的那一天……可是……到后来……我竟不知道这样做是惩罚了谁……”
她没有办法忘记儿子那天的背影,那样哀凉沉痛,那样冰冷绝望,每次想起,心都疼得像是要滴血。
可是,她却一直是个失败的母亲,并不知道该怎样去和孩子亲近,没有太多的牵念,只为了今天,才一直活在这尘世。
她让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不快乐,以为他还小,并不明白,每个深夜,她会弹吉他,那些寂寥的曲子,无人懂得,她唱给自己听,也唱给天上的人听,却从不知道,那些音符,不知何时,已重重砸入儿子早熟的心中。
她不知道该要怎样弥补,那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让这样的日子再继续,对她,对孩子,或许都是一种解脱。
何一远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怆然落泪,眼底有沉沉暗痛和隐约的狂乱:“为什么?就连alessandro morsut,你都肯给他一个痛快,却偏偏要我,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惩罚……”
她没有说话,身体剧烈的疼着,意识也开始一点一点模糊,朦胧中,她听见何一远苍凉痛苦的声音响在耳边:“汶希,告诉我,你爱我吗?又或者是,你爱过我吗?”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美丽的眼在那一刻,有静静的光影流过,暗藏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被那样不真实的美丽震住,一动也不能动弹。
而她,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唇边,渐渐弯出一个清浅微笑,带着血色的艳丽,美绝烟尘。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逐渐冰凉。
他看着她的眼角,轻轻落下,最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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