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到风华阁时,简洛正在替其扎针,男人眼帘紧闭,手中尤自握着那张羊皮卷,身上的白衣染血,连阿祈被上也染了不少,那些刺目的血色,男子了无生息的样子,让凤汐心中一阵阵的紧缩到呼吸都被掠夺,甚至连自己如何走进屋子的都不知。
“他怎么样了?”
待简洛收针,男子嘴角又溢出血迹,凤汐才回神问:“可严重?”
“我已经施了针,将体内郁血吐出就没事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脑后的伤也不是很严重,只不过是撞到床榻榻棱上,伤口不深,一会儿让人上点药包扎下很快就会好。”简洛吁了口气,将银针收了起来,揉了揉仍青紫布满伤痕有些发疼的手腕和胳膊。
白桦问:“那公子为何会突然吐血?”
“这个刚刚我不是说了,是郁气攻心。”简洛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凤汐,又看白桦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哎呀,你笨死了怎么连郁气攻心都不明白,不就是悲伤过度,突然间受了太大的刺激嘛。”
“我替他扎针几次疏缓郁结就没事了,不过这吐血好像有些严重了,以后最好别让他受什么刺激,刺激受多了,这没事人也得整成有事儿人。况且若长久郁结在心,会伤及人身体根本。”
凤汐闻言道:“既无大碍简洛你先去开药,白桦会武等他开好药方你去捡药来替你主子熬上,这里我会让人照顾,芸儿珍珠,你们去打些热水来。”
“这……是。”
白桦似有些不放心,最终却只咬牙憋出这两个字没敢反驳女子,即使担心公子的状况,可公子身边暂时就他一个人,简洛又有伤在身,这时候除了他似乎根本没人可用,再说,把公子的药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
简洛留下药随白桦都去了外屋,芸儿珍珠也都去打热水。
凤汐这才上前坐在榻上,拿出从未用过的阿祈帕,替男子拭去了唇边以及头后微靠左侧的血迹,还有睫上沾染的点点晶莹。
垂头看着男子手中握着的羊皮卷,轻轻掰了掰,男子却是捏的极紧,竟是未能掰开,她伸手在其腕上穴道轻点,男子五指顿松,她将羊皮卷拿过来伸指轻抚着羊皮卷上的艳红血色和字迹。
祈归哥哥,你如此又是何苦?
“小姐,热水已经打来了。”
芸儿珍珠打来热水放下便又识趣的退了出去,阿祈公子先前受伤,都是小姐亲手包扎。身为凤汐身边的贴身丫头,这点儿她们再清楚不过。
房门被掩,凤汐将羊皮卷收进了怀中,这才动手将男子的束发解开,清洗过伤口又替他上了药,这才将伤口仔细的包了起来,坐在榻边看着男子许久,终忍不住,右手拾指落在男子苍白的脸上轻轻的抚过。
从未想到过,阿谨在他心里竟是如此重要。
其实应该想得到的,当年初遇,他们素不相识,可他却为了个不认识的人宁冒生命危险,在崖下他也可以丢下她不必管她,那样他就不会那么辛苦,更不会差点又坠下再死一次。
那么深刻的记忆啊,她为什么会选择将它遗忘?
祈归哥哥,都是阿谨的错,不关你的事。若她足够坚定,她就会坚守你们的约定,若她真是个永远也不会放弃的人,那她就不会只因为你没能守约就变了心意,那她就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你说过你一定会回来,让她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她,可她竟忘记了,她居然不相信你,她怎么会认为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她怎么就会忘记当初崖下对你那么坚定的信任?她怎么会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明明七年都已过去,她只要再等五年,只是再等五年而已,五年时光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她终究会等到的,可她却没有。
可你因当年一个承诺守了十二年,记挂了十二年,你到底,是怎么度过这十二年的?只是那七年的等待便已让她入骨难熬,可你竟念了整整十二年,还记得当初你没有出现,心中那种失落与失望,可你呢?你没能出现没能守约,你当时又是什么样的感受?你这十二年来所受的煎熬,应不会比她少半分吧?
所以,祈归哥哥,是阿谨她不配,她不配你如此相待,也不配让你记挂了十二年,都是她的错,是她辜负了你当年一片苦心,是你成就了她,可她却亲手把自己给毁了,毁了凤家,也毁了祈归与阿谨。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明最不愿伤你,却又偏偏伤你至深,郁极攻心,殇极溢血,她能明白更体会过那到底有多痛,可阿谨也没有办法,你想找到的阿谨,他是真的真的不存在了啊。
有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却无法开口,心口一阵阵收缩,凤眼之中似乎有什么开始凝聚,她拼命想要压下去,却仍是夺眶而出,那滴晶莹的泪水就那样滴在男子的脸颊。
许是简洛的施针起了效果,许是那水渍的温度,让榻上男子眼睫轻眨幽幽的醒了过来,刚醒便是一阵轻咳:“咳,咳……白桦,现在什么时晨了?”
“现在午时。”
凤汐挥袖抹过眼角,强压翻滚的思绪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阿裳?”
阿祈微微一愕旋即撑手从榻上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被包好的头:“你怎么会过来,是不是,吓到你了?放心吧我没事,只是前两日有些风寒未愈,一时未察才会摔倒磕到头,你知道瞎子有时行动是不便,不过无碍,我下次会注意,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凤汐抿了抿唇,明知他的话只是谎话只是借口,她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阿祈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屋子里有些沉默。
“阿祈……”
“阿裳……”
许久后,两人同时开口,凤汐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