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尸体全都暗中处理掉。”
暗卫等了许久终于等来男人阴冷的六个字,几个人上前将屋中的三具尸体都带了出去,被拆下的走马灯碎屑也全都被打扫干净,榻上所有的阿祈被全都被重新换上了新的,各处窗格也都被打开,桌上点起了香珠。
偌大寝房恢复原本整洁,所有的痕迹全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袅袅青烟徐徐在屋中散开,檀香的气息落在人鼻翼中清新宁神。
然则,站在榻前男人鼻翼中却似仍能闻到那股子浓郁药味,明明紧捏在手的脸皮也被暗卫带下去处理,可那张脸庞在脑海之中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未发现窗棱外漆黑夜色里有道影子一闪而逝快到就像是人的错觉,除了带起些许的微风白拂过墙角的花枝轻轻的摆动,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发现。
……
“璇儿,你多吃点,这些可都是爹爹亲自命人给你做的,还有这人参鸡汤爹先给你盛一碗放在这里先凉一凉,你等下也把它喝了。”
耳边是中年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凤汐垂头看着自己饭碗中堆积如小山的菜肴还有摆放在饭碗边的汤碗,又抬头看了看着仍在边说边不停挟菜替自己挟菜的男人有无些语。
凤汐看了许久眼见夏战仍没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她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爹,够了,你若再挟下去女儿就真的要被撑死了!”
这哪里是在让她将养身子,他这是把她当肥猪养,瞧她面前这碗里的饭菜就算是腆着大肚子的大男人怕也吃不了可他还在拼命往她碗里挟?
自她晨时醒来后这一整日里不止夏少阳连夏战也没离开过,两人一直在无双阁里守着她,不止她去哪儿有人搀着,连吃饭喝水也是递到面前来,可谓当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她看起来真的就有虚弱到那种程度?他们这到底是在照顾病人还是在照顾残废?又或是将她当成襁褓中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
尤其是夏战,亲自动手喂她吃饭喝水被她拒绝,午膳时便强逼着塞了满肚子东西,晚膳又给她挟了这么多,别说吃了光看着就饱了。
后面几个丫头拼命忍着笑,自跟在小姐身边他们何曾看到小姐也会如此的憋闷苦恼过?褪去平日里那份沉稳冷静的睿智和威严,此时的小姐看起来才更像是个普通的十七岁的少女。
夏少阳看着这幕眼里满是宠溺却也并未出声阻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丫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带着几分的娇憨当真是可爱也让人心暖心的紧。
“……”
凤汐的声音终于让夏战回神,他扭头看着女子面前那堆得高高的饭碗又看屋子里不止夏少阳凤汐连带所有丫头都看着他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筷子。
“璇儿别恼,爹光顾着挟菜也不知怎么的没注意就给堆了这么多,不过没关系你吃不下还有爹和你大哥帮你吃。这大晚上的确不能吃太多要不一会儿怕是太撑夜里会睡不好了。”
男人声音有些讪讪的,说着直接端起凤汐的碗,将里面饭菜添了一半到夏少阳的碗里,那举动从尴尬到泰然自若当真是转换自如没半点不好意思。
眼看着丫头碗里的小山堆到自己碗里夏少阳顿时满脸黑线,伸手便将那碗放到了男人跟前:“爹,我已经吃好吃饱了,这都是你自己挑的你自己吃。”
“……”
夏战顿时瞪大了虎目:“你这小子让你帮你妹妹吃一点怎么了?莫不是你还嫌弃这是你妹妹吃过的剩菜剩饭?”
“我当然不会嫌弃,我是看爹一直顾着给妹妹挟菜自己都没怎么吃过所以这才照顾爹你不是?难不成是爹爹你嫌弃妹妹吃过?”夏少阳张嘴反问,眼底透着几分浓浓的戏谑竟是耍起了自家老爹。
他可也还从未看到过自个儿老爹也会做出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他知道父亲是想改善良和丫头之间的关系,可他也不用这么心急,更不用做到这样讨好的程度,更更不用拉他下水陷害他吧?
不过,看着这样的父亲也让人觉得格外亲切,蓦然间竟让他有种错觉好似他们又回到娘亲去世后那段日子,那时爹也总会如此的哄年幼的他们。
想到林氏夏少阳眼中的笑容却又顿时黯了几分,刘氏虽死母亲的仇相当于已经报了一半,可还有那个罪魁祸首轩辕无极却还远在宣城,那个人的身份不凡并不是他们轻易可以接触到的人。不过就如丫头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相信未来他总会找到机会的。
“我……当然不会嫌弃。”
夏战被自己儿子给咽得差点便哑了声,嫌不嫌弃是一回事,他是他的儿子更是丫头的哥哥,让他帮丫头吃点儿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那么高的个儿,那么大个肚皮就算是塞也能把这点儿东西给塞下去吧?可他居然如此不给他这个做爹的面子非让他在女儿面前难堪?
这小子当真是欠抽。
夏战看着夏少阳满心满眼的尽是不满,夏少阳却只敛绪笑着朝凤汐眨了眨眼对夏战完全只作浑然未见,夏战干瞪了好半晌也未见夏少阳有反应,他只得垂头看着眼前小山似的饭碗拿起才放下的筷子要吃,那碗便又被凤汐给端了过去。
“爹不用再给我挟了,再挟我就真的吃不下了,我自己有手若是想吃什么我自己会挟的,再不济也还有芸儿珍珠她们。反倒是爹爹只顾着给我挟菜自己却没怎么吃,流苏雅蓉你们替父亲布菜添饭。”
那饭菜都是她吃过的又怎么能交给夏战吃?便是平民百姓家也没有长辈吃晚辈吃过的剩菜剩饭的道理。
大哥明显是在揶揄戏弄父亲,父亲看得清楚却仍如此退让,她又怎能还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昏迷不止吓到大哥与阿祈显然也吓到了夏战,早知他很疼夏簪璇可记忆中她却并未见过他与夏簪璇如此亲近的相处。这刻魁梧男人身上没了那份肃杀和肃穆的威严不再是地位尊崇的候爷亦不再是征战沙场的威武将军。
此刻的他就只是个父亲,一个想要疼爱保护照顾女儿的父亲,和所有平民百姓家的父亲一样。看着此刻的夏战她蓦然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父亲对她虽难免有时严厉可又何尝不是对她们三姐妹如此的忍让包容?
而退让与包容都只是因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