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话语出口看向夜景行,她会做这个猜测的确不是没有根由,当初苍澜阁被灭之时,不止彼岸连同第九渊她也派了人搜索,苍澜阁总部被端各个地方的联络点也都被分别绞灭。
可是他们的人却是没有发现凤若雪的行踪。
她凭着记忆画下了凤若雪的画像,可是很奇怪的在苍澜阁抓到的人当中审问都没能审问出任何关于其半点消息,这其中包括当初一直跟随在夏候雪瑶身边出现在夏候府中的那两个婢女,冬去和春来。
那两人其中一人身死还有一人被活捉,两人显然并非是夏候家所凤排给她的什么普通的婢女,那本身就是夏候雪瑶身边的人,同样那两个人能一直跟在夏候雪瑶身边显然并非什么普通手下可比。
可是同样的,从她们的口中却仍是没有审问到关于凤若雪的任何消息,她因此猜测或许凤若雪并未被夏候雪瑶凤排进过苍澜阁,或许是被当初夏候雪瑶将她凤排到了其它的地方。
例如那个被她杀掉的秦昊天,夏候雪瑶手下或许还以那样敛财的存在,如是他们的人会找不到她那也就不奇怪了。毕竟,苍澜阁是杀手组织,夏候雪瑶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各个势力都分开管辖并不粘边儿。
包括靖州城的研制霹雳雷火箭矢的所在,暗中掌探阮家,再加苍澜阁,这些势力自成一体,单看哪个势力根本没有能将几个所在全都联系在一起,所以难保她其下还有其它的暗势力。
她当初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见过夏候雪瑶之后,她却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很显然的夏候雪表的震惊已说明凤若雪没有死,没有被他们的人找到,这点那也是远远的出乎夏候雪瑶的意料,这说明凤若雪定然与苍澜阁那必然是有所关联的,可偏偏他们的人却没找到不说,整个苍澜阁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半点的消息。
这其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这又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让凤汐有些想不通。
可显然的,论隐藏之深,她这位小堂妹隐藏的不比夏候雪瑶浅,夏候雪瑶的确是将凤若雪收为己用,可到头来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在利用谁?现在看来还当真是不太好说。
而她听了蓡烨的叙述她会怀疑那个青楼妓子与凤若雪有关联,那自然也是很正常的猜测。
首先夜景行对夏候雪瑶很信任,不止是信任,这其间还有一个原因,这其中更有夜景行对夏候雪瑶其能力的十足肯定。否则当初他不会最终因为夏候雪瑶而选择杀了她灭了阮家,就算她失了兵权,可她并非没有作用,并非帮不上他。这点夜景行想必也是清楚的,而他最终还是在她和夏候雪瑶之间选择了夏候雪瑶,光凭此已足见他对夏候雪瑶之倚重。
而对于一个心中装着浓重权利欲望的男人来说,对于一个一心想要夺得帝位的皇子来说,他爱不爱夏候雪瑶那是一回事,这个人能不能得到他的倚重显然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至少,想要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倚重,那必然是这个人能够帮上他,对他来说有着不可忽视的利益价值,于此就不难猜想到了,因为夜景行的最终拔尖而出与大皇子失势有着不可或缺的关联。
如此那个当初死掉的青楼妓子,自然而然便进入她的视线,她的下场据传闻的确是死了,可如今这个死,到底是真死又或是假死,她倒觉得那当真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其二,当初她在挑选合作对象锁定与王家合作的时候,自然也有仔细的调查过王家的人,上至王皇后,王丞相,下至王玄朗及其王府其它子嗣,那自然更是仔细的是查过大皇子夜祈的,因为王家的所有一切都系在大皇子一人之身。
因而她在得到大皇子调查资料之时,对于那个令大皇子栽了跟着的青楼妓子算是有过一眼关注,虽然因当时她已死所以她未细查,可至少她记得这两者之间当真是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的年夏极为相仿。
那个青楼妓子名绯颜,当年出现在帝都时年方十五六岁。
再来仔细算一算凤若雪的生辰,她记得凤若雪比她小四岁多不足五岁,比夏候雪瑶小两岁,她那时还未出征却已满十八岁,而夏候雪瑶算一算当时应该刚好满十六岁,如此算来也就是说,那时候凤若雪将及笄。
已十四岁将满十五岁。
十四岁,与十五六岁的女子差异并不大,所以她说他们年夏相仿这也是很合情合理,她会怀疑那个青楼妓子就是凤若雪那也是有根有据,更有者那青楼妓子不止以貌美闻名,更以博学及才情闻名帝都。
彼时说是帝都第一名妓那也半点不为过。
凤若雪本身就有着天生过目不忘的本领,所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要有人能仔细的教导,习这些对她来说,那显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同样夜景行能与凤若雪有交集的地方除此外她想不到其它。
凤汐眨眼之意已思绪百转,她虽用着疑问的语句,可那语气却是又透着几分的肯定,夜景行眼眸落在发夙瘦削的小脸。
“汐儿就是汐儿,什么都瞒不过你。”
良久夜景行才点了点头笑:“的确是他,他与凤若雪接触最多,从他那里你应该能够知道些更为具体的,事实上当初,是凤若雪她亲手将那个前朝后裔的图腾在我面前画出来,我才对凤家拥有玲珑玉骨一事深信不疑。”
“可是汐儿,我希望你还是小心一些,凤若雪这个女人不简单,能将大皇兄迷到团团转,害得大皇兄失了太子位,能够毫不犹豫的出卖凤家,这个女人心计的狠毒,我想与夏候雪瑶也定然是不遑多让,我与她虽见面不多可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她对凤家,有着莫名的恨意!”
“我想这原因汐儿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初你因你姐姐的死,将凤家二房全部驱逐出府,虽然我知道你曾命人私下给了她们足够的银两生活,可对她来说大概你还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所以小心些为上。”
以前或许不觉得,可现在知道这么多事,再返回从前去看那些以前发生过的事却当真让人觉得不寒而粟。原因无它,这个阴谋怕是早就有了,到底是阴差阳差发生至此,还是当真有心本就算计若此?
若是前者尚好,若是后者,那背后这个人的心计之深沉歹毒?怕是他也当真是望尘莫及,他自以为算计了一切,可到头来他还是被人给利用彻底,却都半点未曾自察。
能够做到如此的滴水不漏,又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可不管他再恨,再担心都好,现在的他却只是个废人而已,他已经什么都再做不了,他想汐儿应该也不会稀罕和需要他的担心,眼前这道身影这么瘦弱却又那么刚强,刚强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将她打倒。
如是,她定然能够将他们抓出来吧?
她也定然会好好的吧???
夜景行说着敛绪轻轻以的叹了声,眉宇间透着些许的自嘲,那双眼底更透着浓浓的后悔之色:“汐儿,有时我在想,若然没有六年前凤府发生的所有事,是不是我们之间的结果也会不一样?汐儿你可知道,过刚易折?你的性子便太过刚烈,又嫉恶如仇。”
“若非当年之事父皇不会对你心生怀疑防备,我想他更不会允我成为监军随你同往出征,若非当年之事,若非你的性格不是如此刚烈,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想我绝不会被她左右。”
“这算是忠告?还是提醒??”
凤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闻夜景行之言只淡淡的吐出四个字,竟是蓦然间勾唇轻笑出声:“呵呵,不管是忠告还是提醒,我都会警记在心。不过你说的过刚易折?原来这就是你和你的那个父皇对我的评价和看法是么?可既然你们觉得我的性格太过刚烈,又从来都嫉恶如仇,那你们可有去深深体会过,又可有仔细的深想过,你们对我的这些评价和看法?”
“你的父皇他怀疑我,防着我,是怕我会拥兵自重威胁到他的权力,可若他真的了解这过刚易折这四个字,真的了解刚烈二字的含义他就不会这样想,他就更加不会下那道圣旨,不会做那样的事,说到底那只是他身为堂堂的九五帝王却是半点都无:容人雅量。”
“凤汐从未参与朝事,亦从未参与过朝堂争斗,更未与朝中大臣拉帮结派妄图谋求过什么,整整五年她只上过一次朝堂,只面过一次君王。凤汐她一心只为守卫大邺疆土,五年时间她一直镇守边关,她拿着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她用自己的一条贱命,固守着属于你们夜家的江山,替你们夜家的人卖命打拼,她从无争权夺利,那时候在她的心里从来只有六个字,驱外敌,保家国。”
“就因为那场征战,就因为她的手中掌了五十万的兵权,却成为被怀疑猜忌的对象,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兵权到底是谁给的?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她并非半点不懂,可她却从未怀疑过更未去想过,即使是如此的不争不抢,却仍旧不能让她效忠的君王放心!!!”
“而这只因为她从来没想将兵权占为己有,因为她从未想过凭着军功,凭着自己手中的兵权,想要或是真正的要挟向皇帝向皇室要求过什么,因为她只是女儿身,因为她迟早都会离开那个朝堂,这点我想你再清楚的不是么?夜景行,你又可曾知道,就算当初没有与你的那旨婚约,实际那场征战束后,凤汐亦然已打算会离开。”
“汐儿……”夜景行微怔轻唤了声。
凤汐只掀眼帘撇了他一眼,眸光仍旧那样的冰冷与漠然:“而于你?你说我们之间走到今天是因为我的性格太过刚烈??是因为我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你知道我不可能会帮你做那些龌龊的事,所以你觉得无法掌控我,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拌脚石,所以才最终选择诛杀??”
“那我的确是很抱歉,凤汐就是凤汐,要她违背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将自己强行变成另外一个人,做些违心的事。不管那个人是谁,即便是她再爱再爱那个人都好,她也不可能会做得到。夜景行,我早就做出过一次选择,我也给了你机会做出选择,就算你不选我,我也只会离开,远远的离开。可你不止为了夺到权利为了夏候雪瑶,选择放弃了我,还为此狠下杀手。”
“或许真如你所说你曾经爱过我,可凭此足见在你心里你更爱的权利,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位,你最爱的人只是你自己。你问我是不是恨你?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恨你,如你所说,我曾经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生生的嚼吞入腹亦不能消我心头之恨。可我恨你不是因为你选择杀了我,不过是死而已,凤汐从来都不怕死,因为从她踏上战场的那一天起,她早就做好了随时随地会送掉这条贱命的准备。”
“若只如此我不会这样恨你,或许若只如此也不会有我的重生,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样狠毒的,用毒计杀了凤家所有人。一千多人的性命,那些全都是我的亲人,他们全都是无辜的,我为你夜家生死拼杀,你却只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只因为你觉得无法掌控我,便杀尽我亲人,屠尽我族人,你竟让我的族亲血流成,以此给我送行,你说我又怎么能不恨你???”
重生之初她恨他恨到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怎么报仇,她食不能下咽,夜不能成眠,她夜夜都梦到亲人血流成河的场景,她亦夜夜都梦到无数的族人狰拧着面孔朝着她索命,她夜夜都宿在候府的酒窖之中喝到酩酊大醉。
那个时候仇恨是唯一支撑她活下来的信念。
她说过她此生此世都不曾那样去恨过一个人,而夏候雪瑶与夜景行这两个人却是开了先河,让她恨不得能啖其肉,生喝其血,让他恨不得将这两个人挫骨扬灰都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曾经恨到毁天灭地,恨到彻底迷失了自己。
可她亦未想到,凤家灭亡两年之后的今天,她竟也能如此平静的,与他坐在这里聊天,与他谈起这些过往的事,与他谈起他们之间的仇恨,与他说起那些她曾经一直都不愿,更害怕去面对的那些过往。
她想也只有如此的去面对,有一天她才能真正的走出去。
如是也才能真正的放下!!!
“你送我过刚易折四个字,我会谨记的,我也会记得你的提醒,对付他们我自会小心。可同样我也送你几个字,夜景行:人心如镜,有容乃大。你可知曾经我觉得你定然会是个贤明君主,不料最后却是我眼拙看错了。”
凤汐瞬间便敛了心中思绪,抬头看向男人,平静的开口:“师父曾经严厉的教导我,乱世争权,贤者得民心,仁者得天下,如果你真的贤明仁德,就算我们没有那些过去,就算最终我不会嫁给你,我也会帮你登上那个帝位。”
“可很显然的,不管我死或未死,不管有无我的复仇,我想你也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你所想的所要的终究都不可能得到,因为你的贤与仁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包裹在你身上的的一层外衣,太过的浮幻虚陋。就像水中的影子,风一拂便自扭曲消散,云一遮便再无影无踪。”
“你想着利用所有人来达到你的目标,可同时你也注定会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最终的最终,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只会一个又一个的离你而去,不管是你的那些皇室兄弟,还是你的父那位皇,或是你身边信任的人,诸如邵锋,甚至还有从始至终利用你的夏候雪瑶,都是一样的。”
因为人心如镜,总会映照每个人最本来的面目,有的人照出来的影像会是娇柔美丽,可有的人映照出的影像却是深沉扭曲,而这世上没有纸能包住火,所有丑陋最终都会被裸露在阳光底下。
他将责任推诿到她的身上,过刚易折,或许他是对的,可之于其它的她却并不认同,对她来说儿女情长,不应与家国大事有牵扯,那是两码事,真正的爱不是应该像父亲和母亲那样,不是应该像义父义母那样的相儒以沫?不是应该那样的纯粹毫无任何的杂质么?
曾经的他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却为她挡剑,为她捉竹鼠烤来吃,被她罚却仍旧那么开心的笑,哪怕被她骂被她拿银枪指着也无半点皇子的架子,他和众将士吃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操练,心甘情愿听她的调遣。
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纯粹的只是喜欢,可他的爱却是以利用为前提,包含着心机与算计,他因为那所谓的嫉妒,因为那至尊至贵的权利,因为他自己前程和夏候雪瑶放弃了他。
如是他们之间结局早定!!
只能是死敌!
可彼时的她不明白,后来她懂了,爱上皇室中人,选择嫁给一个皇子,便再注定与纯粹无缘,诸如她与夜景行,或者亦诸如她与百里云霄。
他们的身份早就注定,他们都给不了她想要的纯粹。错过一次,不,应该说已经错过两次,本不该再错下去,可她却已没有退路,她必须要走下去。
如是她能做的便是……
凤汐想着笑了笑,其实再去论过往的是非对错没有任何的意义,而看到现在的他,让她觉得再去恨他那的确只是多余,那也确实再也不必,被最相信曾经过爱的女人如此的利用和出卖,知道这所有的所有从头到尾都是场阴谋,相信现在的他,应该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所以她又何必再去恨他?
那不过是为难自己。
与其花费精力去恨一个已经得到报应的人,那还不如多花些精力去想想该如何将这幕后的人抓出来,那才是她应该做的。所以她和夜景行的所有纠葛,便让它到此为止。
凤汐说完释然一笑,转身迈步离开了囚室。
轮椅上的男人痴痴看着女子纤瘦离去的背影,即使那般的瘦削,却仍旧好似颗百折不挠的苍松,脑海里是少女字字句句的话语,最终停留的却是少女口中那四个字。
人心如镜!!!
原来在那皇室倾轧之中,不知何时他们都已被扭曲了心灵,也被扭曲了本来的面目,这两年来他一直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若不是她不受他的掌控,若不是她爱着别的男人践踏他的自尊,若不是她放弃兵权,若不是她不肯帮他,他不会下令杀了她,他绝不会下令杀了她。
他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怪在她的身上,可原来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他明知她并非普通的女儿家,他明知她从不在意名利,更从不参与争权夺利,他更明知她为之所战,是为了心中的信仰,是为了家国百姓,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便狠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