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太后看向男子,众臣百姓亦刷刷移眼过去,几乎是顺着百里太后的视线同时将视线也落在在阿祈的身上,似乎都也在等着男子做出最后决断。
这两个大楚朝已是和将是的最尊贵的女人之间的对峙,能够插口论断可不就只眼前的九五至尊一人?而这个决断他们也无法不关心,身为臣子,尤其是天子近臣,最基本的本领就是要学会审时度势,和查颜观色。
皇上的选择那就是个风向标。
虽然只一个选择,却是决定了今后整个大楚后宫,这两个至尊至贵的女人到底谁占上风,到底谁在皇帝的心里更有份量,搞清楚这个才能让他们以后行事更加的顺畅。至少,不会再如早朝时触怒君王。
“你们说,皇上会不会怪罪咱平齐大将军……”
“这个,应该不会吧,咱将军不是都已经说了,夏家都还未表降,那哪儿能怪得着将军呢?再说皇上早前儿的确是早就下过圣旨不许欺压百姓,我倒觉得咱将军说的对,皇上是个盛世明君,又怎么可能责怪好人……”
“我也这么觉得,咱皇上和别的皇上那就是不一样,只这么瞧着我就觉得格外亲切,我肯定咱皇上定是个好皇上,你们瞧见皇上身上的那衣衫没有,那素净的料子我一眼就能瞅出来和我身上穿的一样,那都是最粗的绵料,你们谁见过哪个皇上不穿凌罗阿祈缎,却穿这样粗衣布服的……”
“你这么说我看着还真这么觉得,那那那还不止这样,你们说说这世上哪个皇上能像咱们皇上这么的大度,居然当着咱们这么多小老百姓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过失,竟还亲口道要下诏罪己……”
“如果没有皇上咱帝都不知道还得有多乱,不知还得有多少人家的好儿郎得被抢进宫去,我可是听说这段日子皇上微服人都不在宫里,要不然他们哪敢如此嚣张的到处欺压抢虐,根本不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人看……”
“我也觉得你们说的对,可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办,谁知道将军还没让人射第八箭,哪知这公主就体弱的竟是流血过多,就这么意外的死了,那可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女儿,我怕太后那绝饶不了咱大将军,这下咱皇上夹在中间儿,这可真是风箱里受气的老鼠,难办啊……”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倒也对,大将军还不是皇后,且就算是皇后,这皇后娘娘再受宠再大,那也绝计大不过太后去,哎,说到底这也不能怪皇上,可这如今公主死了,怕是不能善了,这可真是为难皇上了……”
“就是不知道皇上到底会怎么做……”
众臣都自静候着,那被禁军隔开的百姓更是低低的垂首,更是再无先前的忐忑三三两两的议论了起来,且议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那议论的内容更是让凤汐听得无语。
她清棱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的粗帛袍摆上,眸光微微的闪了闪。他亲言下罪己诏定能博百姓好感这是显而易见,可她着实是没想到,原来他身上穿的这身粗衣布袍,竟还有这亲民的作用?
他这是故意没换龙袍就跑出来,是不是就打着这个算盘呢?凤汐蹙眉想着却是不知,男子登位以后,亦从未穿过那身龙袍。
不止凤汐,众臣亦是听得瞠目结舌。
看着男子身上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顿时都有种想捂脸的冲动,你说皇上穿着粗帛布衣,他们这些臣子却穿着阿祈缎官服,那可不就是赤裸裸的越过了君王当真是让人汗颜,更是没有脸面见人。
尤其,在场众人估计当真是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只不过件衣衫而已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作用。竟是让百姓此刻全都站在了皇上那边儿,竟是替皇上心中委屈起来?还把皇上给喻成了风箱里两头受气的那只可怜小老鼠?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他们那大概是都还没见过皇上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否则这些百姓那绝逼的不会这样说,更不会愚蠢的这么想,就算穿着粗衣布服那皇上照样是皇上,照样还是那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天子,没有人敢忤逆的好不好??
“既是无心之失,朕当然不会怪罪,百里芷蓉欺压百姓按律本就当斩,人虽已死可此案朕仍会命人查清公告天下。你们带人护送太后回宫,将公主的尸体也带回凤葬,苏长卿,南宫逸,百里芷蓉的案子和这里都交给你二人协同处理。另外给朕传旨,再有人肆意欺压百姓,便如夏将军所言,抄满门,诛九族。还有你们凤排好三日后的大婚事宜。”
男子对众人关注的视线恍然未见,身形骤闪修长大掌落在少女腰间,话未落地他已强揽少女入怀,脚尖轻点身化流星,动作快到让人不及眨,只转瞬间便带着少女双双消失在众人眼前。
樱洛回神便想纵身去追,然则雪雾太大那人又眨眼消失,她提脚却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追,最终只能一脚狠狠跺在那雪地上:“该死的混蛋,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虏走我家小姐!!!”
女子低咒,声音难掩浓浓怒气。
幽冥与擎苍亦是难掩心中惊诧:“主子身边有人绝对不会有事,我想他也不会让主子有任何意外,我们还是先回候府,将这里的事禀报给候爷。”那人展露的轻身功夫可谓是神鬼莫测,比之主子的功夫怕也不会差,仅凭他们几个那根本就没得追。
可主子身边还有雪鹰,雪鹰绝不会让主子出事,反而候爷只派了夏骅来询问与世子人却并未来,这些事他们自要早些禀明,且杜海沐竹也要去候府与候爷有要事相商。
“只能先这样。”
樱洛点头心中担忧微松,如果那百里太后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男人倒还算是有点良心,如此他定会好好保护小姐才是,她追不上不如先回候府和候爷确认下这个消息。那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的隐忧,如今却是不存在了么?
这同样让她难以置信。
正在此时有阴和冷骤然袭来,樱洛本能的转身,却只见原地满朝文武,黑压压的人群皆是面面相觑,文武百官包括许多的百姓都凝着女子和男子消失的方向久久的都尚未回过神来。
她眼神在众人的身上一一的扫过,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凤撵旁的那位百里太后身上,百里太后同样和众人一般还未离开,此刻她已移步百里芷蓉尸体旁,俯身蹲地,涂着红红丹蔻的手指落在百里芷蓉的脸上,她的视线也一直落在百里芷蓉的身上,脸庞之上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并未抬起头他望,亦并未看她这方。
且她身在她斜对面,所以那抹阴冷的感觉不可能是出自她。可那自背后骤起的阴冷视线,又到底会是谁呢?那个暗中窥视她的人到底是谁???
那阴冷的感觉太强烈!!
让人仿佛被条毒蛇盯上,连脊背头皮都在瞬间生凉,然则那股阴冷感却是转瞬间消逝,快到让人无法捕捉,武者的敏锐观感告诉她那并非她的错觉,那样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
“怎么了樱洛?”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来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幽冥警觉樱洛的面色,有些担忧的问,在人群里继续搜了圈儿,仍旧没什么发现,今天来人的确是很多,几乎大半个皇城的人都赶来看热闹,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出一束目光,那显然和大海捞针一样的难,樱洛搜寻无果摇了摇头只得将那疑惑暂时先压进了心底。
樱洛和幽冥等人离开,百姓也在苏长卿南宫逸凤抚中逐渐散去,文武百官亦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百里太后重回凤撵被欧阳旭带人护送回宫,百里芷蓉的尸体也被连同带回,而万俟珊的尸体则被万俟诚着人领回了明国公府。明国公只凝了眼万俟珊的惨状便移开了视线,从始至终未有多悲痛的表情,从始至终更是未曾发一言,连公主都白死,更何况是他女儿?
这场风波在男子开口下令时结束,男子令下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最欢喜的自然是帝都中的百姓,愁的那自然是朝堂之上的某此官员。
百里芷蓉的死似乎就这样结束,可这却似乎又只是另一个开始。这场风中将带来的余波,已是显而易见,短短半日内接连发生的几件事,在帝都中再次掀起涛天风浪,几乎可说是帝都所有人都口口相传。
而这场风波将会带来的后续影响,注定了必会让本就不平静的帝都,更加的风云迭起,暗潮汹涌。更注定会让整个原本就波澜不平的大楚朝堂,再次陷入更深的波诡云谲之中。
……
街边酒楼,,包厢里的红木圆桌上此刻早摆上美酒佳肴,桌边五六个阿祈衣华服的男人正襟危坐正在品着酒,能看到的是满面沉肃的脸色并不太好。
“你们如今都亲眼看到了,夏家人那是蛮横又跋扈,那个女人那更是嚣张又霸道,皇上更是摆明了偏帮他们,连太后娘娘都拿他们没辙,这三日后就是封后大典了,若是当真让那个女人入了后宫当了这皇后?”
万俟诚冷哼了声,重重掷下酒杯道:“若真让那个女人当了皇后,这大楚朝堂上还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的位置?本国公只怕这大楚的天下,那都真是要改成夏姓了……”
“明国公,事已成定局,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帝后大婚,且态度如此坚决根本就不听众臣劝说阻拦,此事如今绝无转寰,我们就算再不甘心又如何?前车之鉴尤在,莫不是明国公当想让我们做下一个司马候?”
有人摇头叹息着出声满目惆然忧愁:“本以为南楚入主大邺,是我等一展抱负的大好机会,可哪知皇上却是重用那些亡国奴,更是偏帮着大邺人,不止立个大邺女子为后要让其宠冠六宫,还任由这些大邺卑微贱民来踩我南楚臣民,如今逼得太后都不得不咽下这口怨气,这事儿当真是让人想想都是觉得寒心!!”
男人声音里事实着浓浓的不忿之色,这天下本该是南楚的天下,可皇上却是改国号为楚,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两国各占一半,那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大邺人来当,皇上却偏偏的用了大邺丞相苏长卿。
六部之中更有一近一半也是原大邺官员,畏国大将军南宫逸,从现在来看那摆明就是皇上的人,更不会帮着他们这些南楚官员说话,如今更是要立个大邺女子为后,还如此的宠冠后宫,朝堂上此时的情形是皇上器重大邺人,反而背典忘祖忘记自己的姓氏,轻视他们这些南楚臣民。当真让人想想都觉得有怨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既然直竦皇上不听,那我们自可再想其它办法就是,本国公却是不信就当真没有其它办法,总而言之,我们绝不能让皇上立那个女人为后,更不能让皇上独宠那个女人,任由那个女人媚惑君王,只不知敬召兄,你可有什么高见?”
万俟诚铁青着脸沉声看向镇国公凌敬召,肃穆道:“不若我们一起去求见瑞亲王,本国公相信瑞亲王绝不会置此事于不管不顾,那个女人如此的贱踏南楚皇室尊严,更完全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瑞亲王他……”
“王爷的态度你们也早都亲眼所见。”
镇国公握着酒杯沉沉的出声打断了万俟诚,扫了一眼其它几人微微沉吟片刻这才道:“若王爷有心要管,朝堂之上便会问明,城门口便不会一言不发。诚如章大人所言,这件事已无转寰之地,皇上的态度你们都已经亲眼所见,本国公觉得诸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敬召兄的意思,莫不是我们要眼看着夏家人坐大,看着夏家人把持朝政却什么都不做?如今我们还可想其它办法,可若真让那个女人入了宫,到时本国公怕我们再想做什么都难了!!!”
万俟诚眉宇蹙紧,声音也冷了许多:“今日她能如此的欺压太后,更何况只是我们这些朝庭命官?敬召兄不会忘记了,皇上可不止封她为后,更是保留了她大将军的封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敬召兄不会不知……”
他当然知道,皇上人这是给了皇后可以参政的权利。凌国公脑子里浮上那张圣旨的内容,狭长的鹰眼中眸光微闪。
他抬起手臂将手中的玉杯放在唇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才道沉沉的吐出几个字,字字沉如雷力道极重:“可现在我们绝对不能动她,动了她的后果我们这里没人能承担得起!!!”
“敬召兄这是何意?”
屋中众人皆是神情一震,紧接着却是满脸的不赞同,若明国公所言,夏家现在已是参天大树,若等夏家再作大,那他们便更没有机会了。若非如此他们又岂会坐在这里?可没想到,原本希望镇国公能和他们一起想办法,这位镇国公却是出人意料的如此警告他们。
“敬召兄,不妨言明,虽然皇上对这个女人的确是有情意,可到底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这天下女子多的是,没了她还有别人……”男人声音里氤氲着几分的阴冷森寒的戾气,那言下之意更是再明显不过是准备暗下杀手,其余人听得呼吸微微一滞,半晌之后却是并未有人出声反对。
凌国公握着空杯盏的手就那么微微一顿,眼神落在万俟诚脸上声音也更加的低沉了几分:“本国公劝明国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今日所有一切你们都看在眼里难道你们还未发现不对?”
“国公爷是指……”
“你们就没觉得今日东城门城楼处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国公爷,少了什么?”
“少的自然是人!”
几人都将怔然又迟疑的看向镇国公凌敬召,都是一头雾水满目不解,什么叫做少了人,那东城门今日聚集的人还少?上至九王帝五,太后娘娘,下至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还有满帝都的百姓,那可谓是人挤人。是不差的就是人了,还能少什么人?
“还请国公爷替我等解惑。”
有人回神拿起酒壶替镇国公的空酒杯里重新斟上了酒,直至那明亮剔透的酒液再次入喉一路烧灼,镇国公方才徐徐开口:“少的自然是夏家人,我们回宫早就听闻,夏战夏少阳拂袖怒去,可东城门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两个人却是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个面儿都未露过,你们又可想过这是为什么?这又到底代表着什么?”
“……”
“这代表着今日东城门公主被吊杀之事,那并非皇后一人所为,这也代表着这件事是得到夏战与夏少阳首肯,换言之,这是夏家的决定。这也的确是如皇后所说,那是夏战的决定。”
“可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