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证明你就是凌红鸾,南楚先皇御赐指婚给重华太子的太子妃,明国公道你曾言是奉南楚先皇之命假死,那请凌小姐亲口告诉我,明国公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凌国公所说皇上十三年前曾去凌府退过亲事又是否确有其事?”
凤汐恍若未觉众人的视线,只开口中边说着,连伸手接过已被流苏拿过去的那两道明黄的卷帛,将火儿也递给了流苏接道:“还有,既然当初两道赐婚圣旨都被收回,那你手中这卷遗昭是因何而来?”
“还有为何你手中只有一道遗昭而当初的赐婚圣旨却是两道?此事是否有其它人知道,你又要如何来证明你手中的那道遗昭的真伪?”
“……”
红萝因着凤汐那声凌小姐明显的有短暂失神,她抿唇犹豫了片刻:“我并不知道为何会有两道圣旨,十三年前之事换确是如父亲所言,可当初的情形我想无双你现在也很清楚,彼时殿下只是为了不想耽误我,所以才在临行时前往凌府收回圣旨,并且写下了退婚书。”
“可这不代表,这门亲事至那之后就不存在了。事实上退婚之事我并未答应自也不能作数。且我手中的遗昭的确是先皇亲笔绝没有假,遗昭是我当初奉命秘密离开繁城办差时先皇亲手交予我,我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人知道,可我想瑞亲王定然识得先皇御笔墨宝。”
“只要请王爷看过,或是将先皇曾经手书的墨宝找出来加以比对,自然就能明辨真伪。”女子说的条理清晰,却将当年离开繁城之事一语带过,有些事其实各人都是心知肚明,可那些话却并不能说出来。
除了极少数的那几个人,知道雅贤居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以外,其它的人都并不知晓。如今大事已成雅贤居自然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而雅贤居的存在实际从十几年前就有,只是在那以前并不叫雅贤居,曾两次更名更换地方全盘的亦更换过掌管的人和打理的人,为的就是保证潜伏在邺都的隐秘性,保证绝不会引来有心人敏锐的怀疑。
事实上六年前才更名为雅贤居一直延用至今,而她是十六岁才掌的雅贤居至今也不过才四年,这其间她的行踪无法交待也绝对不能够说出来,说了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其中的牵扯太深。
至少炼狱必会因此而暴露出来,更会暴露许多的人。
她不能这么做。
而雅贤居只是诗社雅轩,其存在目的只有两个,其一,那很明显的最主要便是为了招揽人才。其二,自是为了以此接触楚都那些上层权贵,借此与那些人搭上线并且收取一些彼时帝都中的消息,注邺朝堂上的情势。
红萝说着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一直静立在旁边的瑞亲王百里勿艼,百里勿艼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这道遗旨的确是真的,确系先皇御笔所写的立妃圣旨,上面亦有立旨日期,日期的确是在十年前。”
男人话音落落地之后,原本跪着几乎冻僵的人更都是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凤汐将这幕静收眼底只道:“这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皇上已经离开了繁城是么?那皇上可曾知道这道遗昭的存在?”
“并不知晓。”阿祈摇了摇头回。
凤汐闻言看向红萝,红萝咬牙亦摇了摇头:“的确是不知,可这并不代表这婚事就不存在了,遗昭仍在,这婚事依然作数。”女子的声音极其坚定,像是在告诉凤汐,又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她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然则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并不想要那个后位,可是她要他。
十几年的付出,她不能将他让给任何人。
绝对不能!!!
凤汐凝着红萝的坚定的脸色,听着女子的声音和话语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淡的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为何当年的赐婚圣旨会有两道?而这遗昭却只有一道?我手中的两道圣旨我刚刚已经仔细的看过,其中一道是属于红萝的,另一道却是给皇上的。为何先皇当初立妃时要下这样的两道圣旨?”
“当年赐婚时我不在繁城远在千里外,所以这圣旨才会有两道。”阿祈看着凤汐淡淡的出声解释,那时候他已拜入师门身在云海之颠。
云海之颠向来都不允许外人轻易进入,所以这道圣旨是父皇飞鹰传信送到云海之颠给他,相当于通知他,他的亲事已经定下。而被赐婚时他仅六岁,也就是说红萝才出生不久,先皇就已经下旨赐婚。自然这其中还有一些细微隐情,可先皇已死,所以那隐情也就不再重要。
凤汐看向百里勿艼:“王爷,可是如皇上所说?”
“的确是如此,皇上五岁时就离开了离都,时常都不在宫中,所以当初先皇下旨时便立下了两道圣旨。”百里勿艼点了点头道。
“多谢王爷替我解惑。”
凤汐微微颔首看向红萝:“如此事实都很清楚,的确如你所说你的身份和你手中的那道遗昭,如今都已证明是真的。可诚如你自己所说,这桩婚事却也的确是在十三年前就已经由皇上退掉。这道遗昭皇上至始至终并不知情,这点你自己也都已经承认。”
“你手上的确是有赐婚遗昭不假,可皇上立本将军为后的圣旨,亦早在此前就已经昭告天下。事至如今你该知道也该明白,你想要的后位本将军没有理由让给你,更绝不可能会就这样让给你。”
“所以本将军唯一能做到的退步,是本将军同意让你执遗昭在封后大典以后以妃子的名义入宫伴驾,于此你是否同意?”
“……”红萝微怔。
“朕不同意!!!!”
凤汐话落红萝还未回答,旁边阿祈便再次出声,凤汐撇头看向脸色有些微冷的男人微微蹙眉,这是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既然将事情交给她来解决,现在她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却在这里反对?
她掀唇轻问:“皇上反对什么?既然有这道遗昭在,皇上迎她入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还是皇上想要本将军以后位相让?又或是皇上是在担心会先前圣旨已昭告于天下?那皇上可放心,我并不会介意。”
“你不介意,可朕介意。”
男子凝着少女却是眼眸微冷:“朕早就和你说过,朕的身边,此生此世永远都不可能会有其它人的位置,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有没有什么婚约,不管有没有所谓什么遗昭,不管十三年前婚事到底退是未退都好,朕这辈子会娶的人就只有你一人,朕此生亦只要你一个。”
“……”
凤汐闻言微微的轻眨了眼睫,声音多了几许低沉:“皇上很清楚,陵凤城中遇袭我身受重伤,大夫曾说过我以后都不会再有身孕,连师兄也已经替我把过脉确定了这点。不管是肃六宫,还是废选秀,我很感谢皇上为我做的一切,皇上对我的浓情厚意,我也定然会此生都铭记在心。”
“可我却不能让皇上因而断了烟火后继,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因为我而断了大楚的国祚传承,所以这件事皇上便是不允,我也要这么做,还是皇上当真想让我成为天下的罪人么??”
女子低低的话语透着几分低沉和压抑,字字话语更像是晴天霹雳,再次炸得玉阶上众人瞠目结舌,众人怔怔的看着女子此时早就敛去笑容的的脸庞。
宗政明渊不自觉的微微的蹙眉,他本能看向旁边震惊中脸上难掩怒火与对女子的心疼,却又始终捏着拳头保持着沉默的夏家人,一时间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心疼女子在此刻为了顾全大局的退让,又还是在心疼女子曾经的受伤,和在那次受伤里受到的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转头与轩辕无极还有赫连煦皆看向寒舟,寒舟亦只静默,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半点的异样,根本让人无法从这里分辨女子那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陵凤城里女子身受重伤的确是不假,他们派了多路人马进行打探,包括回和途中的跟踪那药至始至终都未断过。可她的伤势到底如何,除了武功尽失经络尽断却是没有知晓。
他们曾派了突袭打探的人马才露面便全都被暗中解决,那到底是谁做的根本不用问也知道,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会再有别人,是以此刻骤闻此事,让所有人都无法不去讶异,更无法不去怀疑。
可有人会拿这样的事来做假么?
无法生育。
那样的伤害对一个女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相信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世上更不可能会有哪个女子会随意将这种事公之于众。更何况这个即将入宫中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就连原本脸色煞白的红萝也因此而微微有些怔愣。
凤汐脸色白晰中透着些许红润,面色却仍旧清冷的抬头看着男子,她眼眸未闪亦未有多余的表情,只眸光定定的看着男子。
阿祈亦只凝眼看着少女,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眼眸微冷了然中氤氲着些许的薄怒却并无众人的震惊,随后男子却是蓦然间勾唇笑了,雪白的衣袖轻拂中男子有了动作,却是是自百里勿艼的手中拿过了那道已被卷好的遗昭,他看也未看只五指蓦然收紧一捏。
“不要……”
女子的惊呼声骤起,那卷玉轴绣金龙的明黄卷帛便自在众人的眼中,亦在男子的掌中指尖化作捧金绿色的粉尘细沙,点点飘落在玉阶的地面,红萝骤闪的身形因此而生生的顿住,女子红唇咬出血色,脸色更是在瞬间惨白如纸,那虚弱的白就连那涂着的胭脂亦无法掩藏。
男子却是看也未看她,只素手轻摊任指尖所有粉尘被寒风吹散,眸光从始至终只定定的看着凤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