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动作让亭中的皇甫瑜呼吸都是一紧,他本能的蠕唇想要开口,候咙却似被什么堵住,未能发出半丝声音,最终只沉沉闭上了眼帘。
啪嗒,啪嗒……
整个寂静的亭子里,只有女子嘴角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泪水早就已经模糊视线,可她却能够清晰看到男子那张倾绝却又冷漠的脸,还有那双眼睛垂视而下时的冰冷与无情。
很冷!
已冷到沁骨噬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常伴君侧不相离……”
她以手撑地站起,也未伸手去擦嘴角血迹,看着静坐的男子,女子明媚脸庞早就血色尽失,连唇瓣都只剩苍白,声音幽幽:“凌国公府初见,我便对你倾心不离,从南楚追到邺都,为此我放弃了我的身份,我放弃了我的家人,我为了你放弃了所有一切,不惜千里相寻。”
“为走到你身边我若练武艺趟过炼狱火海,为助你拿回帝位我走出闺阁不惜身染尘埃,待到今朝你得登帝位却狠心赐我一道蚕丝穿心。原来这就是我念了整整两年不惜倾心跟随十年的人。”
“呵,呵呵呵,当真是可笑,可怜,可悲,红萝已死,子菁已逝,你说的对至此后这世上再无红萝与子菁只有凌红鸾,今日你亲手予我穿心之痛,我必会此生铭记,永不相忘,三千情丝今日断,此恨绵绵无绝期,百里云霄,我与你,从此敌……”
……”
女子话未落伸手执发,以掌为刀,轻挥而下,那满头垂泄的青丝被掌刀凌厉的劲风齐间斩断,悠悠的在亭中断飘坠而下流落了满地,女子却是再未有半点的留恋与不舍,只凝了眼至始至终没有表情的男子。
她捂着胸口转身踉跄着出了红亭,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长廊边上的凤汐,她停下了脚步,那双曾经明亮耀眼的眸子里此际只剩一片深遂的黑,那双眼底再看不到半点的光亮。
女子惨然的一笑,终于伸手抬袖拭去了嘴角的血渍:“无双,没想到,没想到最后,我终究还是,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可我不会就这样算的,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终有一日我会将属于我的全部拿回,我有多痛苦,终有一天我也会让你们体会到我的痛苦……”
“你错了,你从来就没有输给我,你只是输给了你自己……”
“你这是在嘲笑我,还是在讽刺我?我只是输给了我自己,我只是输给了我自己么,呵,呵呵……”
凤汐凝着红萝终只静静的站在风雪里,看着红萝毫无血色的脸庞,听着她断断续续明明苍白无力却又坚定如铁,仿佛是在向她宣誓,又像是在对她宣战般的声音,亦看着那抹艳丽如火焰般的身影和裙袂呢喃的笑着,最终最终消失在她的面前,消失在蜿蜒长廊殿阙,消失在飘飞的大雪中。
久久……
亦是未再发一言。
直到有手搭上肩头,直到寒风被挡身子被个暖暖的怀抱拥住,她才蓦然间回神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发现她,已步下台阶轻拥着自己的男子。
“阿谨怎么会来这里?”
男子的头垂在女子的颈间,轻轻的来回的摩挲着,他深深的蹙着眉宇,声音也因此而显得有些沉闷,沉闷中隐着些许的诧异,诧异中还夹着丝丝几不可见的小心翼翼,不知是因为让女子看到自己冰冷无情的一幕,还是因为瑾华宫中自己生怒用强的举动。
“……”
凤汐听着男子的声音,脑中回荡的却是泽堂哥和红萝尖锐的质问,是女子那双不甘怨恨的眼睛,是男子袖中手指缠绕的天蚕丝线,无情的穿透女子胸前的刹那画面。
她微微沉吟了片刻将所有画面全都驱逐出脑海::“流苏做了些吃食,我听她们说你整日都未曾用过膳,便想着趁热给你也送些过来,走到半路又听说你不在长信宫在这里,我便过来看看。你,要不要现在用一些?”
男子的目光从女子的脸上移向碧琪手中提着的食盒,看了一眼又移回到女子的身上,轻柔的开口:“那你也再陪我用一些可好?”
“……”
凤汐点了点头随男子进了亭子里,碧琪将食物一样一样的端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亭中的几人行了礼皆退了下去,亭子里因而只剩下阿祈与凤汐两人,因天气极冷又耽误了许久,那饭菜已微有了些许的凉意,男子用内力温热后添了些放在凤汐面前。
抬头却见女子微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却是落在地上的那难殷红血渍之上,男子挟菜的手势因而微顿,开口声音却是很平静:“阿谨刚刚,全都看到了是么?阿谨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残忍?”
“谈不上什么残不残忍。”